他觉得很爽快,可是并没有因此消气,姬安茜带给他的不只是羞辱,也成了他与太子间的裂痕,这或许是他最不可原谅的一点,他的谋算都被姬安茜打坏了。
“今日的菜色不合表哥的胃口吗?”柯芳华讨好的看着蒋怀良,一双眼睛媚得足以勾人魂魄。
可是蒋怀良显然察觉不到她眼中的情意,他怔愣地回过神,敛住脑中纷乱的思绪,看了一眼几案上的膳食。“不会,今日都是我喜欢的菜色。”他不后悔为了给公主难堪在后院塞女人,可是难免对表妹生出愧疚,虽说他提议过为她找户好人家嫁了,是她拒绝,自愿为妾,然而他终究委屈了她。再说,她愿意委屈自己,也是为了报答娘在她父母双亡时收留她,如今娘身子不好,她不留在娘身边照顾生活起居,心里难安,这是出于孝心。
柯芳华捂着嘴娇嗔道:“表哥不挑食,什么都吃,应该没有不喜欢的菜色。”
“你也知道我在军营待过,粗硬的馒头嚼起来都津津有味,其他吃食还能挑出什么不满?”说起来,他对吃食的心思也很淡,不过,人难免有偏爱,只是他从来不在人前表现出来。这是父亲对他的教导,不要在人前泄露丝毫的喜怒哀乐,免得让自个儿的弱点落在别人手中。
略微一顿,柯芳华试探的问:“表哥最近有什么心烦的事吗?”
蒋怀良眼中闪过一抹锐利,淡然的道:“为何如此问?”
“我瞧表哥今日看起来心神不宁。”
他心神不宁吗?这几日他确实感觉心思常常飘走,而这是因为姬安茜的关系,前几日她竟然没有出现,难道她休战了吗?她说要和离,果然不是真心的,可是,一想到这段时日她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怎么会一转眼说没了就没了?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若说是惦记,倒也不是,不过,却又明明白白搁在心上。
“朝堂上的事让人有点心烦。”蒋怀良搪塞道。
“什么事?”
“你也不懂。”
这是不愿意告诉她的意思。柯芳华的目光转为哀怨,表哥还是防着她,即使两人水乳交融的那一刻,他也未曾松口吐露一丁点朝堂上的风吹草动,若他感觉到她在窥探,他更会在四周筑起一道防备的墙,这会儿不就是如此吗?
蒋怀良匆匆结束晚膳,表明道:“今晚几位幕僚要来,我就不歇在这儿了。”
“表哥有好些天没歇在这儿了。”虽然厚着脸皮求他留下来很丢脸,可是今晚她一定要将他留下来,表哥已经有好些天不曾在这儿过夜了,丫鬟婆子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她。
迟疑了一下,蒋怀良终究还是站起身。“这段日子兵部很忙,得闲了,我会陪你。”
柯芳华强压下心头的失落,起身送他走出去,到了门边,他便教她止步,她依言站在门边目送他离开。
她若有所思的紧咬着下唇,虽然表哥就是这个样子,冷冷淡淡,教人触及不到他的心,可是至少他待她极有耐性,不曾像今日这样心神不宁,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往常他一个月总会宿在馥香阁五、六日,今日她都顾不得矜持开口了,他竟然还拒绝……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关系吗?
“姨娘,要不要派人去文华阁确认少爷是否在那儿?”燕草从柯芳华来到蒋家就跟在身边,就算主子没开口,也猜得出来她的心思。
“表哥既然说幕僚要来,就不可能去其它地方,不过,明日起,我每日都要知道文华阁的消息。”那个女人落水后,大病一场,原以为她开始懂得收敛,没想到安静没有多久,不但花样变多了,也变聪明了,再也不像过去一样只懂得大吵大闹吸引表哥的注意,那个女人骄蛮任性,怎么可能变聪明懂得耍心机?肯定有人给她出谋划策,可是究竟是谁?太子吗?
若是太子,她倒不怕,太子能管得了一时,却无法一直管下去,再说了,坐在储君的位置上,还怕没有敌人算计他吗?
“姨娘,只怕我们的人靠近文华阁就会被发现。”文华阁是尚书府防守最严密的地方,除了几个粗使婆子,不是少爷的小厮,就是少爷的侍卫。
“又不是要打探书房的机密,只要粗使婆子能够为我所用就好了。”
“这儿要收买人,那儿也要收买人,姨娘手上的银子只怕不够使。”
表哥未纳她为妾之前,姨母就将她带在身边学着管家,不过,她管着的也只有一部分,能够从中得到的好处不多。原本心想,待她成了表哥的妾,表哥就会将管家权交给她,毕竟姨母身子不适,表哥也不可能将公主视为当家主母,没想到一切皆未变动,管家权还是在姨母手上,应该说是在姨母身边的嬷嬷和大丫鬟手上。她想过找机会向表哥开口,将管家权交给她,可是又怕表哥生出疑心,至今也只能按捺着不动。
“我想,宁远居那儿不必再像往常一样。”
“少爷最关心宁远居了,宁远居若出了什么事,少爷抢在我们前头得到消息,这就不好了。”少爷处处护着姨娘,看起来好像很疼爱姨娘,宫里有赏赐,必然匀一部分送过来给姨娘,姨娘的生辰,少爷必定热热闹闹摆上几桌,但其实这全是因为夫人的关系,少爷一直认为是姨娘代替他在夫人身边尽孝,于是在各方面对姨娘好,以表达内心的感谢。
“你让茯苓闲着就去宁远居转转,关心问候几句,也顺道打探一下。”
燕草显然有很多话想说,可是终究只能道:“奴婢知道了。”
许久,柯芳华坚定的道:“燕草,总有一日我会成为正妻,我们再也不用过这样的日子。”
当晚,蒋怀良确实直接回到文华阁,可是隔日一早去骑射场操练过后,经过百花池时,不自觉停下脚步,接着转了一个弯,来到了清风苑,没想到竟见到清风苑一片混乱。
微皱着眉,他看了方四平一眼,方四平立刻拉来一个小丫鬟问明状况。
“我不太清楚,好像是公主摔了一跤,撞破头了。”小丫鬟匆匆转身离开。
“摔了一跤,撞破头?”方四平不由得尾音上扬,这么大的人还摔跤撞破头?接着他的眼角余光扫向主子,想知道主子有何反应,不过主子定力惊人,看不出来任何波动。
蒋怀良的唇角不着痕迹的抽动一下,心里忍不住嘀咕:她是小孩子吗?摔了一跤就能将头撞破,真的很不简单。
“大人要进去瞧瞧吗?”
蒋怀良不发一语的大步走向屋子,到了门边,就听见某人鬼叫的声音——
“好痛哦!轻一点……”白陌已经飙泪了。
“公主身子不好,尤其早上刚醒来精神特别不佳,四肢酸软无力,竟然还莽莽撞撞的跳下床,还好只是撞到桌子,若是撞到什么尖锐的东西,如今不是红肿,而是见血了。”
秦嬷嬷真的很会唠叨,不过,这正足以说明她对姬安茜的疼爱。
原来只是红肿,幸好没见血,那小丫鬟也说得太夸张了。蒋怀良摇头心想。
“我怎么知道这副皮囊如此不禁碰撞?”白陌无比哀怨的看着坐在软榻上的姬安茜,这个丫头竟然用那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她,真是太没良心了!
“公主就不能长点记性吗?若非我们处处留心谨慎,公主如今能好端端的坐在这儿吗?”秦嬷嬷又气又心疼,公主不只是对人缺心眼,对自个儿更是,什么都不当一回事,才会常常被人家误解了,她还没搞清楚状况。
秦嬷嬷,您口中的公主如今已经变成一缕幽魂了。腹诽的同时,白陌忍不住又看了姬安茜一眼,严重怀疑今日的意外是她欢喜见到的,若她出声提个醒,当时她很可能一屁股坐在地上,而不是搞到额头肿了一个包。
秦嬷嬷叹了声气,语重心长的道:“公主,老奴实在不说不痛快,请恕老奴僭越直言,你不看重自个儿,一门心思扑到驸马爷身上,结果得到了什么?驸马爷待你不如妾,尚书府的丫鬟婆子抢着巴结一个妾,没人当你是正经的主子。若你不懂照顾疼惜自己,谁来照顾疼惜你?”
白陌见到姬安茜的表情被触动似的变得很忧伤,连忙轻笑着说:“嬷嬷会照顾疼惜我啊。”
“嬷嬷老了,力不从心了,公主再不心疼自个儿,以后不会只肿了一个包,摔破了脑子都有可能,难道公主要等到摔成傻子再来后悔吗?”
真要摔成傻子,根本不知道后悔这回事。不过白陌当然不敢说这种话,赶紧好声好气的说:“我知道错了,嬷嬷就别唠叨了。”好吧,她确实过于疏忽这副身体,早在一开始接收时,她就知道姬安茜的身子不好,有低血压的现象,而她也在饮食上做了一些调整,至此,她就自动当自个儿对这副身子尽完义务,根本没想过保养身子需要长期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