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没有读书吗?”
“他当然读书,他读《孙子兵法》、《黄石公记》、《太公六韬》……太多太多了。”
她去为他针灸治疗的时候,总会看见他枕边放着兵书。
“爹爹读书,也可以当马上英雄,我也要像爹爹一样。”
“……那是以后的事,你如今好好读书就对了。”她觉得自个儿快招架不住了,当娘真是很累人的差事。
“小包子要读《孙子兵法》、《黄石公记》、《太公六韬》。”
“……”这颗小包子的记性有必要如此好吗?
当凌霄被凌玉曦驱赶上床,凌霄在床上躺下来,脸儿还激动的红通通的,两眼更是亮晶晶的。“娘亲,我还想听爹爹的事。”
凌玉曦想翻白眼了,“我已经说了一两个时辰了,你还要听?”
凌霄用力点头,“我想知道爹爹所有的事情,像张通一样。”
虽然有同伴是好事,但是就很容易发生这种状况——比较。凌玉曦继续努力捕捉傅云书的影像。“你爹爹笑起来真是好看极了,姑娘家见了都快流口水了。”真是丢脸,这不是在说她吗?
凌霄咯咯咯的笑起来,“外祖母也说我笑起来好看极了,小姑娘见了就流口水。”
“我的小包子不笑也让小姑娘流口水。”凌玉曦忍不住靠过去在他额头亲一下。
“娘亲,再说、再说。”
凌玉曦再也受不了,“不说了,你该睡觉了。”
“娘亲,小包子还要听。”凌霄撒娇的扯着母亲的手肘。
“最后一件。”见凌霄百般不愿的撅嘴点头,凌玉曦接着道:“你爹爹很会下棋。”这事多亏傅岩闲扯的时候提起,要不,她还不知道阎罗将军骨子里更偏向文人。
“娘亲,我也要下棋。”
“明日再说,睡觉了。”凌玉曦已经在咬牙了。
凌霄见了赶紧识相的闭上眼睛,眨眼间就睡着了。
凌玉曦松了一口气,累瘫的往一旁躺平。若非傅云书来到淮州,他们两个又成为大夫和病人的关系,今日根本无法应付小包子……不过,她是不是说太多了?以前对小包子来说,父亲只是一个名词,如今父亲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影像——她应该庆幸小包子还小,要不,肯定发现她口中的马上英雄还活得好好的。
凌玉曦已经许久不曾如此心情愉悦了,因为过了今日,傅云书的针灸治疗就告一段落,怎能不教人全身轻松舒畅?正因如此,当了傅云书那么久的主治大夫,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异于往常的柔和,不时给个微笑,真教人受宠若惊。
治疗告一段落了,身为主治大夫当然要尽责的叮嘱交代,“侯爷往后一定要留意——饮食要节制;饮食要定时、定量,食物冷、热、软、硬均要适宜,饮食宜清淡,不可偏嗜;起居有常;活动与休息要适度……”
“你应该多笑。”傅云书突然打断她。
“嗄?”
“很美。”
凌玉曦怔楞地脸红了,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懊恼,“你管得未免太宽了吧!”
“这是事实。”他不过是陈述。
“若是事实,我还会不知道吗?用得着你来说?”凌玉曦很想保持冷静,可就是控制不了。她已经计划好了,今日要以大夫对病人的态度与他好好分道扬镳,结果他莫名其妙迸出这么一句话,轻轻松松将她的节奏全打乱了。
“你知道,但就是不愿意对我笑一个,是吗?”见她火气高涨,傅云书反而生出一种安心的感觉。她很清楚应该用何种态度面对他,因此她可以吞下过去的委屈,让他怀疑就算纠缠她不放,她也依旧无动于衷,可是这会儿他不必担心了,再透澈,遇到她担忧的事,她就无法冷静思考了。
凌玉曦冷哼了一声,“我为何要对你笑?”
傅云书似笑非笑的勾起唇,“你是否以为我们往后再也不会见面了?”
“我是大夫,岂能不想见谁就不见谁?不过,你的随行大夫是不是应该来了?往后还是由他照顾你的身子更好。”这是就事论事,完全不掺杂个人立场。
“简大夫还在东北,不确定何时会来。”其实,简大夫一直放心不下他,早早就想过来跟他会合了,可是为了让凌玉曦为他治病,他只能让傅峷送消息到东北的傅家村给简大夫,请简大夫在那儿多待一些时日再过来。
凌玉曦突然有一种被人掐住脖子的感觉,这个男人是缠上她了吗?她觉得很不妙,非常不妙!“他不是你的随行大夫吗,怎能放着你不管?”
“简大夫是傅家军的随行大夫,并非只照顾我一人。”
“无论如何,他应该清楚你的情况,怎能对你不闻不问?”她不清楚什么傅家军,但知道他这个阎罗将军比任何人都重要。
“若我急着需要他,他会立马赶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因为他不急,简大夫方才悠悠哉哉在东北闲晃不肯来吗?凌玉曦气得想跳脚,他明摆着要她当主治大夫,而身为大夫,她绝对不会拒绝。
傅云书神情一肃,突然宣告道:“我不会放手。”
怔楞了下,凌玉曦眨了眨眼睛,“什么?”
“我这一生只会娶一个妻——就是你。”
张着嘴巴半晌,凌玉曦终于挤出声音,“我明白你的心情,你自觉对我有愧,但没有必要,我不怪你,只能说命运如此安排。”
“在我看来,这是阴谋。”
凌玉曦很想叫他别想太多了,可是说不出口。没错,这是阴谋,重点是,目的何在?第六感告诉她,此事牵连很大,而如今的她只有一门心思——养活一家子大大小小,没有能力卷入任何争斗之中。
“你不也说,我不该教有心人摆弄吗?”
“这只是良心建议,与我何干?”凌玉曦真是恨死自己了,何必如此多嘴呢?他不清楚侯府的人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私心,那是他的事。
仿佛没听见似的,傅云书自顾自的接着道:“我与你心意相通,我娶了你,今生今世你就是我的妻。”
“我们已经和离了。”
“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和离文书未有我一笔一字,并非我所愿。”
凌玉曦惊愕的瞪大眼睛,这太荒谬了……慢着,常理来说,和离文书不是当事者签名,确实有争议,可是他不认帐,这无疑是公然指责太夫人擅自作主,他不该如此,因为他很敬重太夫人……好吧,就当他想拿回自主权,决定不管太夫人,但,这不是有违他的形象吗?
没错,他显然忘了这一点,她该提醒他,“这是耍赖。”
“事实如此,岂是我在耍赖?”见她变脸,傅云书忍不住开心的笑了。
凌玉曦见了不由得闪了一下神,这个男人笑起来未免太帅了……她脑子进水了吗?这个时候竟然还可以分心欣赏美男子!
“你不可以耍赖。”
傅云书笑得更张扬更灿烂了,“往后,我每个月的平安脉就交给你了,若是你不便来这儿,我可以上你那儿。”
“不必了,我来这儿……”真是该死,她怎能如此轻易妥协?好吧,她必须接受残酷的现实——她最怕他不打一声招呼就冲去庄子,然后小包子被逮个正着。
“有劳你了。”
凌玉曦突然觉得很焦躁,不知不觉便脱口而出,“我绝不跟你回京城!”
傅云书带着挑衅似的表情一笑置之。
这个笑容实在太刺眼了。“我可是被撵出侯府的,怎可能再踏进那儿一步?”
“你不愿意就不愿意,我绝不勉强你。”
为何她觉得他的口气好像在敷衍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这究竟怎么回事?不过一转眼,怎么全变了样?先前他明明已经接受他们和离了,两人再也没有医病之外的瓜葛,但这会儿他仿佛失去理智的缠上她——这绝对是噩梦!
夜里躺在床上的时候,凌玉曦始终放不下傅云书充满挑衅的一笑,感觉很不好,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转过身,正好对上小包子含笑的睡颜,凌玉曦忍不住叹了声气,若非这颗小包子,她也不必如此胆颤心惊,可是,也正因为这颗小包子,她乐意扛下凌家这个大包袱。
凌玉曦温柔的抚着小包子的脸,见他的手好像抓着什么似的挨着枕边,她好奇的微微翻起枕头一瞧,那里放着她特地为他缝制的荷包,平日给他放铜钱或小东西。她微微侧起身子,小心翼翼将荷包拉出来,打开荷包,搜出里面的东西,是傅云书的画像。
猛然之间,一股酸酸的情绪在胸口泛滥开来,她是不是太残忍了?他的父亲明明近在眼前,她却不让他见父亲一面……
“爹……”即使睡梦中,凌霄对父亲依然充满了孺慕之情。
“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给你一张画像,你就对他念念不忘,若教你们见面,你眼中还有我吗?”凌玉曦懊恼的戳了戳凌霄白嫩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