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凌玉曦总算意识到有麻烦了,和离的事没什么好说了,但是生了他的儿子没有告知,这可是大事。
“没错,我去见他,娘从后门去林夫子那儿,在侯爷离开之前,不能让霄儿回来。”
凌母点了点头,连忙从药园绕到后门,徒步去了林夫子的庄子。
凌玉曦整理了一下衣着,前去花厅见客。
虽然一眼就认出花厅里面三个男人谁是主谁是仆,可凌玉曦还是谨慎搜出记忆中的影像,确认此人真是原主的夫君——武阳侯傅云书。
凌玉曦走到傅云书面前,淡然的问:“侯爷为何在此?”
傅云书微微闪了一下神,这是他的夫人?五年不见,记忆确实模糊了,可他不曾忘记她是个温婉柔顺的女子,然而眼前这个女人如朝阳一般明媚灿烂,一出现,就攫住众人的目光……这是第一次,他觉得一个女人生得太过明艳动人。
“不知侯爷今日来访有何指教?”凌玉曦不疾不徐的又问了一遍。
傅云书回过神来,温和有礼的道:“失礼了。”
既然知道失礼,为何还来?凌玉曦可没有耐性维持表面的虚礼。“来了就来了,别拐弯抹角。”
傅云书实在不习惯她如此直率,可是很奇怪,这样的率直在眼前的她身上又不显唐突。“我就直言了,能否告知当初和离的真相?”
凌玉曦忍不住嘲讽的勾起唇角,“太夫人没告诉侯爷吗?”
“我想听你说。”
“我说与太夫人说,有何不同?”
“这要等你说了,我方知有何不同。”
不愧是打了大胜仗的将军,反应很快嘛!凌玉曦也不再绕来绕去,爽快的将她所知道来,“侯爷离京不到一个月,有一日我在花园遇到三老太太,三老太太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讽刺我,我的大丫鬟银喜扑过去冲撞三老太太,致使三老太太小产。太夫人为此震怒,罚银喜四十大板,银喜因为受不了棒棍之苦,脱口道出冲撞三老太太乃是我指使,太夫人气急败坏,说我不配当傅家的媳妇,可是我坚持否认此事,太夫人无法为侯爷出妻,最后便写下和离文书放我离开侯府。”
他知道绝非她主动吵着和离,但是也没想到和离之前有这么一出戏——在他看来,这确实像一出事先演练过的戏。
“这就是整件事情的经过,侯爷还有何疑问?”
“你不辩解吗?”他是她的夫君,若她遭到诬陷,岂不是应该求他主持公道?可是,她却平静得好像事不关己。
“为何要辩解?”她不是原主,从原主凌乱的记忆中拼凑出来的只有疑问,教她如何辩解?
“若是遭到诬陷,难道不该辩解?”
“事已至此,是不是诬陷又如何?”
他明白了,她并非事不关己,而是不愿意再跟傅家扯上关系。当她谎称寡妇,就知道她恨不得与傅家划清界线,可是,他没想过她会如此冷漠,毕竟他记忆中的她温婉柔顺……也许是傅家的无情将她骨子里的刚硬逼出来吧。
“不知侯爷还有何指教?”
“我能为你做什么?”虽然还不能证实她是受害者,但总觉得是傅家有愧于她。
“不必,我的日子还过得去。”
“无论如何,若有需要我相助之处,你可以找我。”
凌玉曦一笑置之。
“这是我的真心话,请放在心上。”他堂堂一个骠骑大将军竟然对人如此低声下气,且是个女人,这说出去绝对是个笑话。
“我知道了,侯爷若没有其他的事,请回吧。”
人家都下逐客令了,傅云书也不好厚着脸皮赖着不走,便告辞离开。
出了庄子,翻身上马,他并没有立刻策马飞奔而去,而是回头看着已经迫不及待关紧大门的庄子。看得出来,她有多不想再见到他了……她就这么讨厌他吗?还是,傅家教她彻底寒了心,让她急于躲开他?
傅岩多少明白主子此时的心情,不管事情的经过是否如夫人所言,太夫人谎称夫人吵着和离是事实,而这正是爷难以释怀的原因。他张开嘴巴,可是好一会儿,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傅峷拍了拍傅岩的肩膀,摇摇头,示意他什么都别说,这事得让爷自个儿想清楚。在他看来,太夫人将责任推给夫人并不奇怪,要不,按着爷的性子岂能不追究真相?只是没想到爷会在淮州见到夫人,反倒让傅家变得理亏。
半晌,傅云书转向傅峷,“送信给傅峻,暗中查探祖母要我与夫人和离的真相。”
傅峷点头应是。
傅云书策马而去,傅岩和傅峷紧跟在后,过了一会儿,庄子的门再度打开来,凌玉曦悄悄的探头出来,确定他们真的走得不见人影,不由得松了口气,逃过一劫了!
凌玉曦看着全身挂彩的凌霄,微微挑起眉,“这是怎么回事?”
凌霄紧紧咬着下唇不说话。
虽然是经历阵痛生下来的孩子,但是凌玉曦很难将凌霄完全视为儿子,而是更像一个客观的长辈。“你知道娘的规矩,你不说清楚,就只能挨板子,说清楚了,若是有理,板子就可以免了。你做个决定吧——说,还是不说?”
凌霄看了她一眼,轻启朱唇,可是话到舌尖,又闭上。
“你不愿意说清楚,那就双手伸出来吧。”凌玉曦转身拿起几案上的藤条。
凌霄缓缓的伸出双手,可是却说话了,“若是娘亲答应我不会难过,我就说。”
凌玉曦放下藤条,故作懊恼的捏捏他的鼻子,“你还跟我讲条件啊!”
“我不想让娘亲难过。”
“原来是为了我好啊。”
“娘亲说,我们是最亲近的人,不能说谎。”
“好好好,我答应,不难过,可以说了吧。”
凌霄忍不住又看她一眼,很委屈、很小声的说:“虎子的娘说,小包子的爹不是死了,而是不要娘亲。”虎子是隔壁庄子的孩子,因为年长小包子两岁,平日两人经常玩在一起。
唇角一抽,凌玉曦真想翻白眼,老天爷是不是嫌她日子过得太平静了?先是傅云书突然出现,如今又有人多事跟儿子打小报告。
凌家离开京城来到淮州落脚,乃因这儿是凌家的家乡,凌家有不少亲友在此,可想而知,凌父因为对武阳老侯爷有救命之恩、凌家长女嫁给武阳侯一事众人皆知,而她竟然随着凌家迁回这儿,不难猜到她发生什么事。
凌父生前将她和离的责任全揽在身上,众人对她多有同情,因此她为了行医之便,以寡妇自居,亲友即使知道了也不忍戳破,何况城里的人不清楚她的来历,当然不会发现真相。
总之,她很清楚不可能一直瞒着小包子,终有一日,小包子会知道自个儿的父亲是谁——不但还活着,而且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可是,绝非现在。
凌玉曦牵起凌霄的手,拉着他走出房间,两人在院子槐树下的石椅坐下。
“小包子,有些事娘原本想等你长大了再说,可是娘忘了,有些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喜欢东家长西家短,若是小包子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好。”她不能让小包子知道傅云书还活得好好的,但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只能转移焦点,不在生死上面琢磨。
凌霄突然变得很严肃,就像个大人似的,若非此时的氛围不适合说笑,凌玉曦一定会忍不住笑出来。
凌玉曦清了清嗓子,接着道:“其实,当初娘并非自愿离开侯府,而是被人家诬陷。”虽然不清楚真相,无法为原主辩解,但是她相信原主遭到诬陷,只是,究竟是谁容不下原主,非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将人逼走?
“诬陷?”
凌玉曦重述了一遍遭到诬陷的经过,当然,说得更仔细明白,免得小包子听不懂。
“因为娘是被侯府赶出来的,虎子的娘才会说小包子的爹不要娘。”
“他们真坏,为何要诬陷娘亲?”凌霄义愤填膺的道。
“娘也不知道,也许娘得罪某人吧。”她仔细搜寻原主关于武阳侯府的记忆,实在少得可怜。
这倒也不难理解,原主在那儿待的日子不过四个月,而原主因为出身低,总觉得侯府的丫鬟都高她一等,完全没有成为侯爷夫人的自觉,因此老关在自个儿的院子,不愿意主动与人亲近。可想而知,恐怕连侯府还有哪些人都没搞清楚,当然无法从她的记忆中挖掘到任何可疑人物。
不知道是不是被现代连续剧洗脑的关系,她一直有一种感觉,原主遭到诬陷与凌父陷入医死人的官司脱不了关系,这里头的水恐怕很深,只是,究竟是凌父拖累原主,还是原主牵连凌父?
“小包子的爹呢?”
“小包子的爹去了北方打仗。”
“小包子的爹不知道娘亲被赶出来是吗?”
“这是当然,若他知道了,绝对不会答应。”顿了一下,凌玉曦转而试探的问:“小包子,若是将来有一日,侯府想将你带回去,你要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