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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她说要回归故里时,哈里的反对声音最大,他不让她走,求她留下来,他愿把她当亲姊姊奉养一生。

  但她还是走了,被人用板子横着抬出宫殿,再也没法睁眼看他一眼,他一定哭得很伤心。

  “皇甫夫人你在笑什么?”马塔林用着吐蕃话问。

  她笑了吗?皇甫婉容抚抚上扬的嘴角,按捺住飞扬的心情。“哈里是我一位朋友的故人,想到他成了大爷,我也为他开心。他这些年过得好吗?和马娜生了几个孩子?”

  山高水远,反正这辈子应该再也没机会见到面了,她才敢放胆打听,就盼着得知知交近况。

  “夫人连马娜夫人也认识?”马塔林更惊讶了。“马娜夫人很好,刚生下一名千金,哈里大爷是突厥境内权势最大的富商,举凡北地的皮毛、香料、药材等等他的货量最多最足,是我们北地的第一商贾,听说凌女史死后,他便接手凌女史名下所有的产业,短短一年内跃居北商龙头。”

  “你也晓得凌女史?”她以为人死如灯灭,没人会再记得她。

  一提到凌女史,马塔林等人眼神特别明亮。“她是北地的传奇,我们行商的人都知道她,可惜她死得太早了,无缘得见她一面,她是我们北商的神。”

  听闻死后的荣耀,她不禁虚荣的垂目浅笑,“王妃呢?”

  “哪个王妃?”

  她一怔,“不是只有一个王妃,丰玉公主吗?”

  “夫人指的是左王妃。”突厥王有双妃。

  “左王妃?”丰玉公主容得下?

  “左王妃开销太大,私下挪用突厥王的私产,突厥王一怒之下便疏远她,并立狼族公主为右王妃,掌理后宫,有一说左王妃被软禁了。”一个和亲公主也敢顶撞至高无上的突厥王,这不是自个儿找死吗?

  如果公主不发了狠心毒害她,她会留条后路,让她留在突厥的那些人暗暗留心,不定时的资助公主银钱,让公主在用度上一如往常。

  谁知公主太短视了,为了一时的气不顺便任性妄为,结果受害的是她自己,能为公主着想的女史没了,公主也断了左膀右臂,自断生路的绝了突厥王的偏宠。

  “下回来又要大半年过后了,小妇人以茶水代酒相敬,祝各位一路顺风,财源如水流。”皇甫婉容举杯一敬,性格豪爽有如北地儿女,不见羞怯。

  “夫人客气了……”

  一顿饭吃下来,宾主尽欢。

  第五章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1)

  从“百味楼”的包厢走出,皇甫婉容从隔壁包厢接了刚从私塾回来的长子,母子俩有说有笑的从二楼往楼下走,满是宾客的百味楼很是热闹,几乎是座无虚席。

  蓦地,下楼的路被人堵住。

  “你带着儿子和男人私会?”

  这话说得有几分……酸。

  头一抬,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色无俦的熟面孔。“谈生意。”

  “谈生意?”要她一名女子抛头露脸?

  他差点就问出——你男人呢?难不成死了?!

  殊不知他心里的话如鬼神引路般得到回应。

  “死了男人的寡妇不出门讨生计,谁来养我们母子三人?你难道不晓得这世道对我们女人有多严苛吗?”瞧他那是什么眼神,活似逮到妻子一枝红杏出墙去的绿云罩顶的丈夫。

  再说她有那么随便吗?是男人就可以。皇甫婉容被他呕着了,心头堵着气,说出来的话也不怎么客气。

  沈见山想说两句抱歉话,谁知话在舌尖绕了一圈,莫名地冒出这么一句——“你儿子很像我。”

  她看了看那张容易叫人倾心的脸孔,的确很像,但是……“放心,不会是你的种,我也是很挑的。”

  “很挑是什么意思?”他面色一沉,意思是他入不了她的眼?

  她笑得端庄的做出“请让路”的手势。“很挑是指你不会是我再嫁的对象,长得好看的男人通常都很绝情。”

  “谬论。”他一动也不动的不愿意让出道来。

  “听说我的死鬼丈夫也是眉眼如画的翩翩公子,偏偏冷血无情的撇下我们一窝妇孺走了,这还不绝情吗?”

  死得好,省得她还要跟他周旋,想着如何和离。

  “听说?”这句话有意思。

  皇甫婉容不耐烦地戳戳他肩膀,却戳痛自个儿的葱指,暗啐:铜皮铁骨,硬如死人。

  “因为我忘了他的长相。”

  她说的是大实话,芯子里是凌翎的皇甫婉容根本没见过赵逸尘,她只能从儿子的五官去想象无缘的丈夫模样,可是听在沈见山耳中,却成了死了丈夫的寡妇闺怨。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了上来,她对丈夫的怨慰让他心底有丝怒火微扬的不快,她实在不像为夫伤痛的寡妇,反而是解脱了,少了丈夫更海阔天空,天涯海角任她行。

  他猜得没错,皇甫婉容真的是这般想,两辈子加起来三十好几的她对感情一事已没有年少时的憧憬,她现在只想平平顺顺的过日子,无波无浪的享一受几年好生活。

  上辈子过得太压抑,她的一生绕着丰玉公主过,从宫中伴读到和亲女史,她完全没有自己,:直为公主付出,打理公主的杂务,直到死前还想着公主若没有她要怎么办?

  事实上,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突厥宫中少了一个凌女史,公主还是一样的闹腾,她的命比谁都坚韧,像春风吹又生的野草,身边的人全死光了她也不会死。

  “叔叔,我们要回家,你挡了我们的路。”脆脆的声音很宏亮,果敢而正直,充满正气。

  一看见隽哥儿,沈见山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放柔,敛去血性。“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和我长得很像?”他的儿子长得和他也差不多大。

  “娘,我和叔叔像吗?”隽哥儿抬起头询问母亲。

  “一点也不像。”他想干什么,抢她的儿子吗?

  隽哥儿很严肃地抿起小嘴。“叔叔,我娘说我跟你一点也不像。”

  “那是她骗你。”他忽然生起逗孩子的兴致。

  “我娘从来不骗我。娘,你没骗过我对不对?”娘说做人要诚实,不可投机取巧。

  “对。”儿子呀!娘常常骗你,这是成长的第一课,善意的谎言,你要懂得去分辨,人有善恶,不全是好人。

  隽哥儿一听就开心了,小脸泛着光。

  “你不照镜子吗?我们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他越看越像,越逗越乐,有些当真地把隽哥儿当自个儿儿子看待。

  隽哥儿很迷惑的看向娘亲,再瞧瞧看起来真的很像他的叔叔。“你是我们家亲戚吗?婆婆说娘长得很像外祖母。”

  “你姓什么?”沈见山逗着孩子,不太用心的问。

  他胸口一挺,“我姓赵。”

  “什么?赵?!”他……他真是他……儿子?

  “对,我叫赵文隽,我没有爹,我爹死了三年多……娘,这位叔叔的脸色好难看,他会不会吃人?”隽哥儿自以为说得很小声的扯着他娘的袖子,其实每一句话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你姓皇甫?”沈见山双目锐利如刃。

  “是又如何,关你什么事?”难道是原主的仇家?那瞠得大大的墨瞳活似要将人拆吃入肚。

  “那你女儿是怎么回事?她是跟谁生的……”话还没说完,他先迎来一记痛得发麻的巴掌。

  “去问我死鬼丈夫呀!死都死了还不肯放过我,硬让人把一桶污水往我头上泼,你要这么闲想多管闲事,去阴曹地府找那个死透的鬼聊聊。”皇甫婉容气愤地将人推开,牵着儿子从容地步下楼梯,一次也没回头。

  “啧!打得真狠,要不要兄弟我替你去剐了她?”堂堂的二当家居然被女人打了,传出去多没面子。

  “你敢动她一根寒毛,我先剐了你!”那女人的气性也太大了,他只是心急想问个明白,话直觉的脱口而出而已。

  其实一想,小女孩有三分像他,像母亲更多。

  “为了一个女人你威胁我?”骆青大为不快。

  “她是我的妻子。”明媒正娶的元配。

  “嗄?!”居然是小嫂子?

  沈见山便是传闻中赵府落水身亡的大少爷赵逸尘。

  当年他身上被砍了七、八刀,血流不止,盗匪还持刀步步进逼,他情急之际纵身一跃沉入湍急的江中。

  当时他心想,搏一搏吧!他家有妻小还在等他回家,他不能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为了这口不想死的意志,被江中巨木击中脑袋的他硬是撑着不肯昏迷,反而爬上巨木顺水漂流,不知漂流几百里,就在他快撑不住的时候,因为寻酒而路过的钱老鬼救了他。

  不过说也好笑,钱老鬼救了人后便往胡阳大山的山脚下一扔,他酒瘾犯了,又赶着去找酒,等他喂饱了酒虫后再回去,人已经不见了,地上留下往山上拖行的痕迹。

  后来钱老鬼才得知是一名叫徐芸儿的小姑娘将人带走,她一向喜欢好看的男人,对昏迷不醒的俊小子非常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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