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半秒钟,他很想掐死她,但他忍了下来,放开她的肩,然后退后一步。他和她是谈不出什么结果的,如果阿姨的自杀都不能撼动她半分,那怎样做都是没用的。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对你的感觉。”曹世杰不曾有过如此沮丧、挫败的情绪。
“反正我也不想知道。”她眼神极冷的道。
“你也不想知道你妈现在如何?”
“如果她死了,我相信你一定会告诉我。”她不带情感冷酷的说。
他不是有意要打她耳光,但是她的话实在令他忍无可忍,不相信她会这么的没血没泪。
被打的曾海茵先是一阵的错愕,即使是死去的父亲,也不曾大声的骂过她一句,而这个男人,竟狠狠的给了她一个巴掌。
“你打我?!”她右边的脸颊又热又烫,而她的自尊伤得更重。
“我只是想将你打醒!”
“你居然打我……”她又惊又怒,这一刻她真的想杀了他。“曹世杰,你有资格打我吗?”
“你妈还躺在病床上。”
“所以她没有死。”
“你要她死?!”他一点也不后悔打她。
“我希望你们全部去死!”她已经愤怒到口不择言,什么都不管了。“你们全部滚回洛杉矶,我不要你们来烦我,我什么都不需要!”
他静静的看着她大发雷霆,突然明白在她内心深处,有着矛盾、挣扎与犹豫,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应付,她是这么年轻、单纯,才不懂面对成人世界的那些恩恩怨怨。
“滚出去啊!”她指着她家的大门。
“曾海茵……”
“出去!”她冲上前去推着他。“难道要我拿扫把赶你啊!你最好马上去机场,最好把她一起带去搭飞机离开!”“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他感触万千。
“我讨厌你们,”她开始一拳又一拳的捶打着他的胸膛,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拳拳重击在他的心口上。“我讨厌你们每一个,我不想看到你们,全都滚……”他任她打、任她发泄,深信她心中绝对不会比他好过,这一切都太难为她了。
当海茵的崩溃其实并不突然,也不令人意外,她打着打着,竟就趴在他的胸口上大哭了起来,抓着他的衬衫,像是在茫茫大海中抓住惟一的一根浮木,她不在乎他会怎么想,不在乎他会用什么异样的目光去看她,她已经压抑太久了,再也受不了了……曹世杰看着自己的衬衫湿了一大片,他不知道她会有这么多的眼泪,好像是关不住的水龙头不断流下,但他不在乎,只是轻轻的搂着她的肩,任由她哭着,这一刻,他稍稍的感觉到她也有可爱、真实的一面,令他产生想呵护她的冲动。
他并没有出言哄她、安慰她,就只是任由她哭着,如果不是他的手机铃声响起,她还不知道要在他的胸口趴多久、哭多久,这通电话算是“解救”了他们两人,她退开身子让他接听电话。
曾海茵躲进洗手间,洗了把脸,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他面前,毫无掩饰的大哭大闹。
虽然面对他会很尴尬,但这里是她的家,她无处躲啊!
曹世杰已讲完电话,他一脸平静的看着走出洗手间的她,眼中不再有指责及愤怒。
“我妹妹打来的。”他说。
“你不必告诉我。”她又恢复倔强模样。
“阿姨的情况已稳定下来了。”
“我不想知道。”曾海茵嘴硬的偏过头。
“你真的不想知道?”
“曹世杰,你们快带她回去吧!用绑的或押的都要将她架上飞机,总之就是尽快离开台湾就对了,在洛杉矶有她丈夫的陪伴、宠爱,我相信她不会再想到我。”
“去看看她好吗?”他看她的角度和眼神不同了。
“看了又能改变什么?”
“起码阿姨她会宽心一点。”
“你不怕我一去,她会再自杀一次?”明明没这意思,可她偏恶毒的道。
明白她只是逞强,他并没有再动气。
“阿姨不是真的想死,她只是绝望而已。”他可以了解陶莉的心情。
“我没办法治她的绝望,我不会去看她。”曾海茵明白表示。
“那么打通电话,或写张卡片呢?”
“我做不出这么矫情的事。”
“这不是矫情。”他仍不愠不火的。“就当她是你爸爸的一个朋友好了,你爸爸走了,你替你爸爸表示一下关心,这样也不行吗?”
说心里没有一点动摇是骗人的,虽然爸爸从不曾当她的面说过,但她知道他有多爱那个女人,借由制做Tiramisu,他把自己所有对那女人的爱全释放出来。
“只是几个字罢了。”曹世杰看出她的举棋不定。
“我不想她有什么误会,以为我对她……”她不想那么快就屈服。
“那么只写早日康复如何?”他替她想好了。
“就这四个字?”
“我并不想勉强你,我不是那么自私的一个人,如果不是我爸心脏病发作,如果不是他那么在乎阿姨,我又何必千里迢迢来一趟台湾。”他对她笑了笑,好像和她已是老朋友。
“你们应该把她的护照藏起来。”她有些孩子气的教唆。
“如果她一心要回来,谁也拦不祝”曹世杰苦笑。
“她是用什么方式自杀的?”她心中其实还是在意的。
“她一口气吞了不少安眠药。”
“吞安眠药。”她稍稍放了心。“看来她求死的念头没有那么强烈。”
“别再说气话,你才刚失去父亲,我相信你并不希望连妈妈也没有了。”
无法否认他的话,她的确不希望那个女人死,她不要任何人死,那种生离死别的揪心她尝过,也有深刻的感受。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她转移话题的问。
“我得先回一趟美国,有些事等着我处理,还得去看看我老爸。”他告诉她。“但我会再回来的。”
“你在美国是做什么的?”她好奇的问。
“我在矽谷搞科技。”
她不予置评,看这家伙一副事业有成的样子,想必混得不错,她记得那个女人的第二任老公是搞餐饮的,显然他并没有继承父业。
“你呢?”
“我念服装设计的。”她居然和他聊了起来。
“那你未来的打算为何?”
“我要和范大哥一起继续经营Tiramisu,这家店是我爸的心血,我不能也割舍不下,这是我和我爸最后的联系了。”她有些惊讶自己竟和他说了这么多。
“但你对制做点心有兴趣吗?”
“兴趣可以培养。”
“说得没错。”曹世杰开始有点喜欢这个女孩。“我回美国的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不要再有什么惊人之举或是惊人之言,阿姨的事我来解决吧!”
“别再来烦我就行了。”当海茵又恢复了难缠的本色。“不然到时轮我吞安眠药。”
“你别再火上加油了。”他不满的训诫。
“我也受够了。”她回道。
范恺沛注意到这个一身时髦,头发挑染成半黑半金的女子已一会儿了,她在玻璃柜前晃来晃去,好像不知道要挑哪一种蛋糕似的一脸犹豫。
“这些蛋糕的热量都不高,我们用只用半糖,”范恺沛主动为她介绍。“而且使用纯植物性奶油,成本较高,但卡路里低。”
曹颖看着眼前同她说话的男人,他的声音好听,整个人充满内敛、沉稳的味道,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店里的点心师傅,不过他的气质很好,就像日剧中的藤木真人。
“我其实是要找人。”她对眼前男人露出微笑,说出她的目的,还是东方男人耐看且有内涵,那些西方的金发帅哥猛一看是英竣潇洒得要命,但看久了就没什么感觉。
“你要找谁?”
“曾海茵。”她回答。
“她现在不在,你可以留下你的姓名,她回来后我会请她跟你联络。”他客气的说。
曹颖在哥哥回洛杉矶前曾和他聊了好久,所以她大概知道曾海茵的背景和心境,哥哥先回美国了,那就换她来劝劝当海茵,同是女人,同样是人家的女儿,或许会有比较不一样的结果。
“我是曹颖。”
“你和曹世杰……”
“我是他妹妹。”
难怪了,范恺沛心里轻笑,看来他们兄妹俩的目的是一致的吧。
“你是?”
“范恺沛,我是这家店的点心师傅。”他没提自己也算是半个老板,在曾海茵的坚持下,这家店的负责人已登记成两人。
“你和曾海茵应该很熟吧?”她猜测的问。
他耸耸肩。
“你耸肩代表了什么?”她再问。
“曹小姐,你找海茵有什么事吗?”他反问,他不必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
“只是想和她聊聊。”她干脆的说。
“你的目的应该跟你哥哥一样吧,”
“你和我哥熟吗?”
“不熟,但是我知道你们的用意。”他不想拐弯抹角。“别再逼她了,我知道师母自杀送进了医院,没有人希望发生这样的事,你们不要再把矛头全指向海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