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两户人家来提过亲,老太爷还在琢磨着。”周氏说:“过了这个年,估计着就要把平莘嫁出门了。”
闻言,穆希恩一怔,下意识的看着聂平莘。
聂平莘快满十七了,迟早都要出嫁,但她觉得十分不舍,因为她真把聂平莘当妹妹了。
“嫂嫂是不是舍不得我?”冰雪聪明的聂平莘望着她笑。
她点点头。
“那好,我不嫁,大哥跟嫂嫂养我一辈子好了。”聂平莘俏皮可爱的往她怀里蹭。
“胡说什么?真是……”周氏笑斥着她,却是爱怜宠溺。
聂青云跟其妻郑氏前后虽相隔十年过世,忌日却很巧的在同一天,因此每年到了这个日子,聂平远就会领着周氏跟聂平莘到般若寺去为他们祈求冥福。
今年,他有了新妻子及岳母,自然也将她们带上。
一行人到了般若寺,在住持的协助下为先人念经祈福,焚香祭拜。事毕,他们在住持的目送下离开般若寺,准备搭乘马车踏上归途。
正要上车,突然有个女子从旁边窜了出来—
“平远,留步!”
聂平远愣了一下,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美艳女子,虽然她穿着朴素衣裙,却有张姣美艳丽的脸庞,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狐媚气息。
“沉雨燕,”这时,聂平莘十分生气地道:“你想做什么?”
聂平莘十分讨厌沉雨燕。沉雨燕进聂家门时,她还很小,可不知是气场不对还是八字不合,她就是讨厌她,后来沉雨燕与人私通被逐出聂家大门,她暗地里还觉得欢喜。
自被逐出聂家后,他们已经三年没见到她了,她现在突然出现肯定没好事。
听见聂平莘喊出这女人的名字,穆希恩便知道眼前的美艳女子就是当年与人私通而被逐出聂家的沉雨燕,也就是聂平远的前妻。
不知怎地,她的心揪了一下,有种不舒坦的感觉。
她下意识看着聂平远,他脸上没有半点情绪,只是冷冷淡淡的看着沉雨燕,彷佛她是陌生人般。
也是,她当年与人私通被逐出家门,就算这不伤聂平远的心,肯定也伤了他的自尊心。
但因为他脸上没表情,穆希恩反倒有了各种想像及臆测。对于这个前妻,他有着什么样的感觉呢?若他对她还有感觉,那么,其中夹带着“感情”吗?
“平、平远,”沉雨燕站在他的面前,微微屈着身子,十分卑微可怜的模样,“我知道今天是爹娘的祭日,你一定会来,所以……”
“谁是你爹娘?”聂平莘气呼呼地道:“你已经不是聂家人!”
“平莘,”周氏拉了她一下,“别出头,让你大哥说话。”
聂平莘心有不甘的狠狠瞪了沉雨燕一眼,然后看着聂平远,“大哥,别理她。”
聂平远神情平静,脸上波澜不兴,“有事吗?”
“平远,我、我现在无处可去了。”沉雨燕说着,眼眶已泛泪。
聂平远淡淡地道:“是吗?那个男人呢?”
“他骗走了我的钱,已经跑了,我、我回不了娘家,真的走投无路了……”说着,她声泪俱下,难以言语。
这时,聂平莘哈哈大笑,“真是罪有应得,大快人心。”
聂平远瞥了聂平莘一记,示意她别再说话。聂平莘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聂平远了。不过,她小时候并不觉得聂平远可怕,是直到这三年来才开始敬畏他。
“你想怎样?要钱过日子?”他闲闲的问。
“不是的,我只是希望能回聂府。”沉雨燕说着,瞥了穆希恩一记,怯怯地说:“我知道你已经再娶,我也没有那胆大妄为的念头,只是想在聂府谋个事,求个温饱。”
“你是说……”他微微拧起眉心。
“我什么活儿都能做,求你收留我吧。”沉雨燕说完,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然后哭了起来。
见她这样,穆希恩倒有点同情她。
在古代,与人私通的女子,惨一点的可是要浸猪笼,或许是聂家仁厚,也或许是天祈城是繁荣的大城,而非封建保守的乡下,又或者在这个朝代通奸罪不至死,总之沉雨燕是保住了性命。
不过私通毕竟不名誉,娘家断不可能收留她,被男人骗财骗色又一无所有,看来她除了沦落风尘或是长伴青灯古佛,再无别的路可走。
“收?不收?”突然,聂平远转头看着穆希恩。
她愣住,“什……”
“我总得尊重一下你的意愿。”他淡淡的说。
他若无意,大可直截了当的拒绝沉雨燕,自己拿不定主意还问她,说什么尊重不尊重。
他拿不了主意,若不是因为宅心仁厚,便是因为对前妻还有余情吧?忖着,她突然觉得懊恼。
“收不收,那是你的事。”她故作无所谓、不在乎地道:“你决定就好。”
看她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原本一直没表情的聂平远瞬间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是吗?”他勾唇一笑,“那就收吧!”
聂平远收留沉雨燕的事,在聂府掀起了不小的风浪,聂老太爷知道了,还将他叫去详问了一番。
聂平远说聂府不差多一个“下人”吃饭,收留她只是念旧,希望聂老太爷尊重他的决定,别教他变成说话不算数、出尔反尔的人。
聂老太爷心想他应有分寸,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就这样,沉雨燕被收进了聂府,编派到刘嬷嬷手底下,负责一些整理清扫的工作。
聂府的仆婢们都知道沉雨燕是个什么样的人,加上她当初还是少奶奶时总是颐指气使,严待下人,因此此次回来,大家都不喜欢她,甚至排斥她。
不过沉雨燕却不在乎,尽管大家都不给她好脸色看,她还是自在的过着她的日子。
穆希恩经常在府中看见沉雨燕的身影,毕竟她不是个容易被忽略的人,加上她长得美艳,就算不施脂粉也是狐媚。
偶尔在府中碰上,沉雨燕也十分礼貌客气的喊她一声少奶奶。
人都有鬼迷心窍、犯糊涂错的时候,沉雨燕已为她犯的错误付出代价,失去所有,看沉雨燕被大家排斥,甚至是厌恶,穆希恩是同情她的,可是沉雨燕的存在又像是她心上的一根针,扎在那儿死不了,却时时刺痛着。
前妻呀!人家都说前女友跟前妻都是可怕的生物,这个美艳的前妻会影响她跟聂平远的感情吗?
想到感情?她不自觉的一叹。她跟聂平远有感情吗?她都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状况了……
他们有夫妻之名,但无夫妻之实,他们天天睡在一张床上,可却相安无事、互不侵扰,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他,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对她有爱。
有时,她觉得他们靠近了,但常常莫名地又觉得他们离得老远。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很在意他—尤其是在沉雨燕出现后。
他是怎么看待沉雨燕的?只是同情她的遭遇,给她一个安身立命之地?还是对她仍有着什么期待或眷恋,甚至是想像?
如果是前者,她倒宽心,那表示他是个仁厚之人,但若是后者呢?沉雨燕的存在会不会动摇他们原本就不稳固的关系?
每当她感到忧心时,她就想着是不是该想办法把沉雨燕弄走,可当她一有这种想法,马上又陷入深深的罪恶感及自我嫌恶。
不属于她的,迟早都会离她而去。若聂平远对沉雨燕还有余情,还有想望,她怎么拦都是白费功夫。
再说,大户人家有三妻四妾是很稀松平常之事,若沉雨燕乐意,聂平远尽管不给她名分,只收为妾室的话,也非不可。
只是明明这些事在古代都是可以合理化的,为什么她还是觉得痛苦难受?想想,她还真不是做古代人的料。
一早,到千寿阁跟聂老太爷请安后,大家各自散开。聂平远一如往常到万济堂去,周氏跟聂平莘要去拜佛,穆希恩便跟陈氏一起回碧竹苑。
四下无人,陈氏悄问:“希恩,你肚子还没半点消息吗?”
“娘……”她一脸讨饶。
“不是娘急,是你太不上心。”陈氏续道:“你都已经跟平远成亲这么久了,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如今那沉雨燕又回到聂府来,娘怎能不替你担心?”
“娘啊—”
“我听说,”陈氏打断了她,“当初平远可是很喜欢沉雨燕呀,她天生狐媚,是男人都爱,我怕她在聂府待得久了,你的地位就……”
“娘,生孩子的事急不来的。”她说。
“不如娘托你二娘帮你抓几帖药补身吧?”
“补什么都没用。”她无奈的一叹。
“怎会没用?女人若是底子冷是不容易怀上孩子的,从前我们生活不好,或许你的身体—”
“我们没有夫妻之实。”为打住陈氏的话,她坦白她跟聂平远不为人知的秘密。
陈氏难以置信地说:“希恩,你们不是已经同房同床了?”
“是呀,不过……”
“平远都不碰你?”
陈氏的表情及语气让她觉得自己很逊,好像她是个毫无魅力,勾不起男人一丝情欲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