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她满脸歉疚。“我不该掉眼泪的,我……”
“无妨,你只是担心、只是害怕。”他轻轻勾起唇。“我能理解。”
赵学安扬起泪湿的眼睫。“是吗?”
“嗯,因为……我也感到害怕。”他诚实以告。
“你会怕?”他征战多年,向来无惧,如今却说他也害怕,他怕什么?
“我怕。”盛铁军柔声说,“因为我想回来,因为我有悬念的人,因为你等着我,所以我怕了……”
听他这么说,赵学安鼻子一酸,胸口一紧,眼泪更是止不住,她投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哽咽地道:“害怕是好事……这么一来,你会更谨慎、更在乎。”
“嗯。”他回抱着她,感受着她的温暖。
她抬起脸,目光专注而炽热的凝视着他。“一定要回来。”
“我知道。”
“要是你没回来,我会去找你的。”赵学安的语气决绝而坚定。“哪怕要把整个荒漠翻个底朝天,我都会找到你。”
听了她这番话,盛铁军的心也踏实了,他低下头,在她耳边深情低喃,“等我。”
盛铁军整军出关后,赵学安立刻得知了一个消息,那名伙夫也随军出关了。
她十分震惊,立刻叫来李柏,又气又急地问道:“李柏,你为何没看着他?”
李柏一脸委屈。“我一直暗中监视着他,可没发现他有任何异常,本来他并未在随军之列,岂料临行前,一名伙夫突然闹肚子,临时由他顶上,所以……”
“你真是!”赵学安虽然气恼,但也知道此时责怪李柏也于事无补,眼下只能想办法亡羊补牢了。“李柏,你立刻出关,无论如何都要追上将军。见到了将军,请他不动声色的将那名伙夫擒下,他若问起,就说是我说的,请他暂且别问,专心打仗。”
“明白。”李柏忠谨应道。
她紧抓住他的双肩,神情凝肃地再次叮嘱,“记住,此事攸关生死,务必办到。”
“是。”李柏点头,旋即离开。
可李柏一去三日,杳无音信。
赵学安越等越不安、越等越害怕,她有个不祥的预感,可不敢说出口,就怕一说出口,预感便成真。
第四日,城门守军急急来报,说有个伙夫负伤而归。
赵学安立刻前往城门处,当她看见那负伤的伙夫时,便心知不妙。
伙夫正是尹泉书的耳目,说是负伤,其实也只是衣衫褴褛,受了些皮肉伤罢了,看来他应该早就计划好要随军出关,暗中行事。
可尹泉书毕竟是朝廷命臣,就算想报复盛铁军,也不可能做出叛国之事,她猜想,这伙夫也许不只是尹泉书的耳目,还是被巴赫人收买的细作。
她未动声色,一副关心在意的模样。“来人,快取张椅子来。”
有人取来椅子,赵学安亲自扶着他坐下,还让人倒了杯水给他。
“为何只有你负伤而返?将军一行人呢?”
此次,盛铁军只带上两百精骑,人数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
“夫人,将军他……”他哭丧着一张脸。“将军中了巴赫人的计,如今受困孤城。”
赵学安不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仍力持镇定地道:“此事是真?”她深深看着他,想从他的表情及眼神辨别真伪。
“千真万确。”他说得笃定。
“我再问你一次,是真的吗?”她加重了语气。
他以为跟他有相同目的的她,只是想确定这次是否能除掉盛铁军,于是他压低了声音道:“夫人,小人绝无半句假话,将军确实是犹如困兽,难以脱身。”
赵学安心中担忧不已,却微微勾起冷笑。“是吗?”
她觉得自己简直可以拿金马奖最佳女主角奖了。
“正是。”他续道:“将军为营救先前失踪的骑兵,受困孤城,就要断粮缺水了。”
“嗯。”得知盛铁军处境危急,她心里虽万分焦急,却表现得冷静而从容。
不为别的,只因她身为将军之妻,不能慌也不能乱,风止关内的百姓及士兵还仰赖着她的带领。
不过,眼前这可恨又狡猾的家伙,她可饶不了他。
“来人。”赵学安背脊一挺,冷然道:“立刻将这叛徒拿下!”
伙夫陡地一震。“什么?!”
一旁的士兵也楞住了,迟迟没有动作。
她神情一凝,声线一沉。“还不快动手?!”
闻声,士兵们急忙动了起来,最靠近伙夫的两名士兵几个箭步上前,一左一右擒住了他。
“夫人,你、你这是……”伙夫难以置信。
赵学安目光凌厉,犹如两柄利刃射向他,接着她缓步上前,狠狠甩了他两巴掌。“我丈夫若有闪失,我定教你生不如死!”
孤城内,伤兵无数,在粮食及饮水短缺的情况下,所有人都尽可能的少活动,以避免耗损体力。
是夜,盛铁军望着荒漠上空的皎洁明月,神情沉郁而凝肃。
获知骑兵遭掳至孤城后,他经过推演及各种情报的汇整后,确定行进路线安全无虞,才带着精骑两百,乘夜出关,可不知为何,巴赫人却对他们的行踪了若指掌,一路追踪。
待他们来到孤城欲救人时,却发现巴赫人已截断他们的退路,将整座孤城包围起来。
巴赫人不打算进攻,而是在城外安寨扎营,天天吃喝歌舞。
他们知道时间拖得越久,盛铁军和他的士兵们士气便会越低落,求生意志也会耗损,到时他们不是拚死杀出孤城,便是在孤城里消极等死。
而不管是哪一种,对于巴赫人来说都等于同一个结果——胜利。
“将军。”不知何时,赵一虎来到他身边,手上拿了个烤饼。“吃点东西吧。”
盛铁军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留给弟兄们吃吧。”
赵一虎蹙眉一笑。“弟兄们都吃饱了。”
盛铁军转头深深注视着他,唇角微微一勾。“一虎,你能打仗,但说谎可不在行。”
赵一虎尴尬的笑笑,没有说话。
“我知道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了。”盛铁军说。
“将军……”赵一虎幽幽一叹。“看来…将军还是看走了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一路被巴赫人追着打,他们显然掌握了我们的行进路线,甚至对我们的布阵及调度了若指掌,难道将军没……”
“不是她。”盛铁坚定地打断他,“我相信她。”
赵一虎有些懊恼。“她一来,咱们的行踪就遭人泄露,将军也许真被她骗了。”
“不会,不可能。”
他百分之百相信着辛悦,因为他看见了她眼底的真情及忧心,那因爱及忧虑而掉下的眼泪,绝不是假。
“将军,你明知她是尹泉书……”
“一虎。”盛铁军目光如刃射向他。“别说出任何诋毁她的话。”
赵一虎眉心一拧,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吞了下去。
“一虎,我不会坐困愁城的,如今正是沙暴时节,我这两日都在观察天象,相信不久会有一场沙暴,到时我们便杀出去吧”
赵一虎觑见他眼底的一线锐芒,即使受困多日,体力慢慢透支,他的眼神仍旧犀利坚定。
“嗯。”赵一虎用力点头。“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就算要死,我也要死在战场上,还要再杀他几个巴赫人才行。”
盛铁军淡淡一笑。“一虎,咱们不会死的,因为……”他仰头望着明月,喃喃道:“有人等着我回去。”
第9章(1)
擒下尹泉书的耳目后,赵学安派人搜索他的寝帐,在床下的尿壶里发现巴赫人用来收买他的金子,她简直气炸了。
她将他关入大牢,威逼利诱要他说出盛铁军受困的确切地点及巴赫人的相关情报。
他先是不肯,她便同他谈条件,答应会替他求情,免去死罪,这才终于突破他的心防。
赵学安很快便下了决定,要尽快出关营救盛铁军和众骑兵,当然,贸然出关是以身犯险,况且她一介女流,毫无打仗经验,就算关内士兵听她发号施令,她也没有信心能把人救回来。
刀枪拳脚,她是不行,只能智取。
她得知巴赫人一直深信荒漠中有一种巨怪,大嘴会喷出火光,焚毁万物生灵,巴赫人每年都会举办祭典,以生人活祭传说中的怪物,祈求平安。
于是,赵学安便参考日本东北青森县的重要祭典佞武多祭,设计了巨大的人形花灯。
口本佞武多祭的人形花灯通常取材于源平时期及战国时期的英雄人物,甚至是中国古典小说《水浒传》或是《三国志》里的豪杰,外形威武慑人,只要稍稍修改,便能做出巴赫人传说中的喷火巨怪。
设计完毕,她动员风止关内所有军民一起制作,大家为了营救心目中的英雄及恩人盛铁军,纷纷放下工作及生意,前来帮忙。
因为有那么多人力及物力的投入,只花了四天时间,便完成了两座狰狞巨大的怪物花灯。
在赵学安的指挥下,士兵们将巨型花灯分别固定在大型轮车上,依着叛国伙夫所提供的资讯,觅了一条能避开巴赫人耳目的安全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