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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雷啊,不劈他对不起天下苍生哪。

  “……风鸡一对,桃儿酒十坛,活兔、活鸭、活羊各六,锦十二匹,缎二十匹,绸……再添些白面、红糖、麦面、六六三十六色丝线,还有青青的雪靴、软缎鞋……”

  应该差不多了,小门小户的蒲家不用太显眼的回门礼,锦呀缎等贵重物要用粗布包着,日常用品多备一些才实际,碎银、银票压在箱底,银子多易招贼惦记,得藏好。

  寡妇门前是非多,还拖个啥事也不懂的小娃儿,独自撑起一个家的辛苦难以道与外人知,她得多贴补贴补。

  唉!不知道宫里那个没见过面的大姊过得好不好,要是她没被死要钱的镇长送进宫当宫女,今日也不用愁娘亲乏人照顾,起码有个能说话的人在,不那么孤单无助。

  蒲家没钱,缴不起买身费,当初镇长家有五个适龄的女儿却没一个送进宫当奴才,偏偏挑上穷兮兮的大姊,代替他家娇滴滴的小姐,只是情势逼人,她们也无力抵抗。

  誊着单子的蒲恩静不时长吁短叹,一笔挥下,涂涂改改的删增,一下子觉得过头了,一下子认为太少,一下子感觉不太妥当,这边添一点,那边减三分……

  她从没这么累过,比绣花还劳累,她发现要掌家不容易,光是日常人情往来就让人脑子打结,更别提家里的用度,下人的分党结派不同心,每月收支和庄子收成都得操心。

  幸好她有个疼媳妇的婆婆,看她年纪尚小还未及笄,那些琐事便替她管起来了,所以她只需要管好自己院子里的一亩三分地,内院的大小事、婢仆的调度还是由婆婆来安排。

  对她来说是轻松多了,毕竟是刚入门的新妇,对兰家的一切一无所知,凡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毕竟得先把自家的田犁好再说,撒种、育苗还在其次。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叹一口减寿三年,小小年纪便早生华发。”驼背腰弯地,活像小老太婆。

  “你别理我,我很快就好了,填张单子而已嘛,难不倒我。”她不信她能念完大学,写出繁复的数学方程式,背好一百多个化学公式,最后会被几张简单的纸难倒。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执拗症发作的蒲恩静不肯认输,头也不抬地朝夫婿挥手,要他离远点,不用理会她。

  “这句话你一个时辰前就说过了,还是同一张单子,你的进展实在是……”磨人的慢。

  “春有百花夏有荷,秋赏明月冬有雪,四季分明各有美景,你要用心去体会,不要囫囵吞枣,错过美好事物,凡事慢慢来才有条理……啊!别拿,我还没写完……”

  “我看看写了什么……”看着从妻子手中抽来的单子,顿时无语的兰泊宁大为傻眼。“你确定不要换张单子重拟,左一撇、右一捺,中间一竖,你弄倒了墨吗?”

  一张素白的水云纹宣纸……应该说原本是素白如雪,可如今嵌满大大小小的字迹,还有点点墨渍从宣纸上渲染开来。

  横不横,直不直,字不像字,墨水晕染透纸而出,移来挪去的纸张又沾到墨污,反渗透纸面,污了其他笔法工整的字,将好好的字毁了,一行字清晰可见的并不多。

  这根本不是回门礼单子,而是小儿初初握笔的习字帖吧,横七竖八写得歪斜又扭曲。

  她一把抢了回来,差点撕破。“就说你不要看,这只是草拟的回门礼,等排定后再重新写一份,上头用了只有我看得懂的符号,待会誊写的时候就顺手了……”

  是A礼品加两份,B一指的是B物再减一,CX3是C物乘于三倍,D2X5则是同物有两色乘五为十,像布料、丝线等,没人送一匹布,一捆绣线的,要双数才吉利。

  阿拉伯数字尚未传入本朝,只偶有西方传教士从东边港口上岸,宣扬“上帝爱世人”,所以虽然认识的人极少,二十六个英文字母仍小规模的流传开,用于海外的商旅。

  “别瞎忙了,真要处理不来就交给娘,你的长项在刺绣,不是打理绸缎一匹价几金,白米一袋食三日。”兰泊宁直接将单子揉成团,丢进一旁收废纸升火的纸屑篓。

  “你……你真是体贴入微,善解人意,能嫁你为妻是我三生有幸。”她欲哭无泪的说着反话,直想把揉皱的单子再拾回来。

  那可是她花了好多时间拟的啊。

  她不愿再重拟一份回门礼单子,也不肯被视为无能,向拿她当女儿看待的婆婆求助,外表十四岁的她其实有二十五岁女子的智慧,还受过古人没有的精英教育,她真的除了刺绣外一无长处吗?

  听出她话中的反讽,兰泊宁挑眉一笑。“好说好说,我也觉得你运气好,能嫁入我们这么疼媳妇的兰家。”

  “……”老王呀!不要再卖瓜了,夸得上天下地还是瓜,不会变成黄澄澄的金子。“你没有话要问我吗?”

  “问什么?”他不挑明,由着她故弄玄虚。

  “问你那两位眼眶含泪的丫头。怎么我既没打她们骂她们,还让她们像小姐似的养尊处优,茶来伸手饭来张口,有看过比我更善待丫头的主子吗?”她一脸不解的摆手,模样娇俏,可透着一丝俏皮的淘气。

  他进房前,肯定看到门外跪了两个可怜兮兮的美人儿,居然这么好耐性,到现在都没问她。

  他失笑,将人抱坐在大腿上,鼻尖蹭着她的玉雪珠耳。“你只是把人晾着,啥事也不吩咐,一座院子只有你我两个主子,主子不开口,她们就是虚的,无所适从自然慌。”

  “你怪我?”她偏过头,躲过他落下的吻,听见他大为不满的嗤哼。

  自己的娘子还亲近不得?

  “不。”她做得好。

  “有奖赏?”她两眼亮晶晶。

  兰泊宁嗤笑,朝她脑门赏了一记栗爆。“她俩本来就归你管,没管好是兰少夫人的责任,你好意思要我打赏?”

  内宅的丫头、婆子、嬷嬷……凡是下人,全在兰少夫人蒲恩静的管辖之内,她是这些人的主子,有人犯错、偷奸耍滑的,她便有权处置,或罚,或发卖。

  而兰泊宁管得可宽了,小厮、杂工、管事乃至于外头的铺子,只要是事儿他都得管,无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耍阴招。

  “兰少夫人……”挺新奇的头衔,她没想过会当上少夫人,还以为只会平平凡凡过一生。

  “不顺眼就卖了,此事我不插手。”不过是两个丫头,为她们置气实在不值得。

  卖了?他说得真惬意,好歹是个人,怎能随意买卖。“你没打算收了她们?”

  贴身丫头等同暖床通房,随时能被主子收用,而且养到十六、七岁了,花朵儿似的美人儿早该配人了,主子却没发话,那就有收房的意思不是?

  所以她们有那点心思也是正常的,宁为富人妾,不做穷人妻,习惯了兰家的富贵后,怎么肯屈就管事、庄头这样的婚配,嫁得再好还是奴,不若姨娘是半个主子。

  一个是伺候人家一家老少,家中里里外外一手包办,要受婆婆、妯娌的气,还得洗手作羹汤,忙里忙外还得不到一个“好”字。

  一个是被人伺候,每日打扮得明艳动人,四季有衣物、首饰,每月有分例,出入有丫头婆子跟着,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身分比下人高上许多。

  两相比较,少有人不选后者,只要给丫头们机会,十之八九会选择高攀,为了富贵荣华甘于折腰。

  穷人无骨气,富贵迷人眼。

  兰泊宁手臂一勒紧,在她贝耳一咬。“爷看不上眼,为妻不贤,为妾不够媚,当通房嘛……我有这么缺女人?”粉嫩嫩的小娘子在跟前,他还会看上别人?

  湘素指的是浅黄色的布帛,绮罗是上等华美的丝织衣物,两名婢女人如其名,缃素秀婉清雅,浅笑若菊;绮罗心高气傲,妍媚娇艳,如盛放的茶花,各有各的美丽。

  但诚如兰泊宁所言,为妻不贤,因为善妒,而且也不能娶婢为妻;而当妾嘛,就要有伺候男人的本事,在床笫间要花样百出,媚态横生才能把男人的魂勾住,而她们都不够格。

  “那你缺什么?”她问。

  “我缺儿子。”他勾唇低笑。

  蒲恩静在心里腹诽,自己去生,有本事,要生十个、八个都由他。

  “包子呀包子,几时才会长大?”隔着衣服,他揉着她胸前的小玉兔,叨念着快快长大。

  两颊倏地飞红,她羞恼地咬着下唇。“不是不缺吗?你嚷个什么劲,包子该大的时候就会大了。”

  “你少喂了它?”他轻轻一捏,不太满意手心的重量。

  她觉得脸快烧起来了,这个口无遮拦、荤素不忌的恶徒。“不要调戏我,臭流氓。”

  “明明是香的,哪里臭了,你闻闻,我与娘子调情是情趣。”他笑着挨近她,又亲又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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