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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夫人。”缇衣转身去拿来一只雕花螺钿小匣,里头躺着三根上好的百年人参。

  看到这么贵重的药材,蒲恩静连忙推辞。“不用了,娘,有大夫开的方子,照药方用药就好。”

  “拿着,拿着,人参补气,切两片含着也好,人没精神病就好不了。”底子打好了,百病不侵。

  婆婆的坚持她无法拒绝。“好吧,媳妇代替我娘谢过了,我就做一回婆家贼,给我娘家送礼去。”

  “你喔!还调皮的逗娘笑。”兰夫人呵呵低笑。

  “一会儿收拾收拾,媳妇就回娘家住几日,家里的事就劳烦娘多费心了。”她福了个身,姿态婉约。

  “住几日……”兰夫人笑意微凝,她果然没猜错。“好吧好吧,你快去快回,别给耽搁了,代娘问候亲家母一声。”

  她不会一去不回……吧?兰夫人心中难免忧虑。

  “是的,娘。”说完,她盈盈退下。

  回屋收拾行囊的蒲恩静带着沉重的心走出院子,她将细素、绮罗留下,只带走较为亲近的冬菊、冬麦。

  谁知才走了几步,便遇上不想撞见的人。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柯丽卿似乎刻意在垂花门边等她。“你……”

  不等她开口,蒲恩静像看一只虫般睨视她,樱唇轻启。“一片两片三四片,飞入芦花都不见,五片六片七八片,化作梅花枝上雪,九片十片留年末,再剪一枝春插瓶。”

  “你怎么……”她错愕的睁大眼。

  “不是做了几首酸诗就是才女,摘花成画,剪叶为雅,信手拈来都是文章,何须卖弄。”

  “你偷听我和表哥的谈话?你真是不要脸!”柯丽卿伸出指头向前一指,直指向那张的娇颜。

  “何必偷听,表小姐兴高采烈的娇笑声传过好几个院子,捂着耳朵还能听见呢!”捉到一点小错处就得意忘形,实在成不了大事。

  蒲恩静同情她的愚不可及,就算兰泊宁因妻子婚前在外的名声不佳而厌弃了她,他也不会休妻,光凭自己那一手“锦上添花”的绣技,舍了她,将是兰家绣坊的重大损失。

  “哼!别太猖狂了,表哥很快就会休了你,娶我过门,我的才女之名可不是浪得虚名,你以为你随便念一首烂诗就想超过我……”柯丽卿又打算自吹自擂,抬高自己。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宋朝女诗人李清照这首《声声慢》是她最喜欢的诗词,因为喜欢,也记得最牢,随口便能吟诵。

  柯丽卿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两眼像看到杀父仇人似的,充满怨恨和嫉妒。

  “劝告表小姐别再以才女自称了,那会让人笑掉大牙,还有,不是脸上涂满了粉,头上插十来支金钗银簪就是美,你不觉得自己活像是一株会走路的炮竹花吗?”一说完,她轻笑着转身就走。

  “我像炮竹,她……”那贱人竟敢半点面子都不留的羞辱她,那个抢走表哥的村姑……她恨死她了!

  第9章(1)

  “……呃,是不是我家那批棉花出了问题,有什么为难处尽管提出来,大不了我让人把棉花搬回去,你就不用整天愁眉苦脸地担心不知道如何向我交代……”

  “住口——”谁管他家那批烂棉花!早就纺成棉、织成布,就差染色和上浆,绣上花样了。

  “我晓得你心里难受不好说出口,打咱们还在穿开裆裤时我就认识你,你呢,坏在性格不好又受不得气,凡事一站在理上就要打得别人趴下去,谁给了你气受,你就要还上千倍才肯罢休,一张霸王脸吓哭了不少胆小的小孩和女人,人家说你是活阎王你还乐得接受……”

  “你说够了没,再说我就让你永远开不了口。”一个大男人比婆婆妈妈还唠叨,家里卖水的不成。

  口水多,早晚吐两口唾液,水缸就满了。

  像是没看到好友脸色铁青,一副想踹自己一脚的样子,鱼思渊继续他的教化大业。“我家真的不缺这笔卖棉花的银子,你心境放宽,不要想太多,专心在本业上,绣坊才是你兰家立足的根本,根基稳固了才能长成参天大树……”

  “给你。”他太吵了。

  “给我什么?”不会是借条吧?!兰家绣坊终于被苏家小人逼得走投无路,要靠借贷过日子了?

  “银票。”

  “银票?”本来看也不看的鱼大少连忙低头一瞧,一看到面额上的数目,他惊得手发软。

  “买棉花的银两,你收着。”他不占朋友便宜。

  买棉花的银两……“是不是太多了?”

  他拿得有些不安。

  “不多,有多少棉花你替我收多少棉花,年底前给齐,我照市价多一成的价格给你。”亲兄弟明算帐。

  一听,鱼思渊倒抽口冷气。“吓,你疯了呀!收那么多棉花做什么,你开的是绣坊不是棉被店,而且我听说朝廷钦天监算出今年冬天不太冷,你卖棉被是蚀本生意,亏定了。”难道绣坊生意惨淡,他决定转行干别的?

  “尽管收,我有用处。”天气不冷才好,他新一批的棉布才卖得好,那可是具有吸汗排热的功效呀。

  “要我收也给我一个理由,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倾家荡产,落魄潦倒,你到底收棉有何用处?”他实在想不出还能做什么,棉花是棉被的主要原料,没听说还有别的用途。

  “商业机密。”他故作神秘。

  “我说苏家那奸人真把你逼惨了是吧!兰家绣坊的人潮比往年少了一半,每回我打你家铺子门口经过都鼻酸了老半天,真有困难就别客气,我手边还有些庄子、字画,凑一凑也能支撑一段时日。”人最怕丧志,一蹶不振。

  听好友发自内心的关怀,兰泊宁紧拧的眉头略微一松,薄唇往上一勾。“凭我们兰家多年的基业还没那么容易被击垮,你多虑了,苏晖明那条成不了龙的小鲛尚成不了气候。”

  只要以乱针绣绣花的锦布一推出,不求变化的苏家岂有招架之力,买得起织锦的贵人并不多,主要是平民百姓和商贾、仕绅,牺多咬死象,小本经营也能挣出一片天地。

  “既不是棉花囤积问题,又非苏家来找碴,那你喝什么闷酒,故意寻我开心呀!”害他操心了老半天,心口七上八下的,唯恐好友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

  被如此直白的一问,持着酒杯送到嘴边的大手明显僵了一下。“能有什么事,找朋友喝喝小酒,酌两口桃花酿,顺便瞧瞧你有没有被大熊拖进山里,是否健在罢了。”

  兰泊宁眼底的郁色浓如墨彩,深幽不见底,只有一片寂冷的暗,犹如覆盖一片黑雾。

  “呿!我们是什么交情,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就这死硬脾气,一有事就像撬不开的蚌壳,死也不松口。你真不是因为苏晖明那门子烂事而心中不快?”没能找机会回报一二,他肯定是恼得火冒三丈,日后寻思着该怎么还击,有仇必报才对。

  兰泊宁摇头,但是一提到苏家奸人,原本消沉的眼又迸出森寒。“这笔帐我迟早会讨回来,且容他再蹦跶几日。”

  “嗯哼!早知道替你担心是白担心了,有活阎王之称的你哪肯吃这暗亏,肯定早留有后手,不过呀,你还是要留心苏晖明,有人看见他和知府大人走得很近。”

  不知是真是假,多点防心也好,自古以来官商勾结的大有人在。

  “他那边有我的人在。”为防万一,他也先做好安排了。

  “那就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日后我能帮上你的地方不多了。”向来笑看红尘的鱼思渊忽然发出感慨。

  “发生什么事?”他娶妻了,又有美妾数名,人生正是快意时,何来伤春悲秋,长吁短叹的理由。

  “你晓得我二叔在朝中当官,是不大不小的四品官,他认为我在读书上有不错的天分,让我年后上京备考,他可保荐我进国子监,来年便可入朝为官,叔侄连手在官场尽心尽力。”闲惯了的人叫他再背书考科举,他是苦不堪言。

  心无大志的鱼思渊是长子嫡孙,他父亲是现任的鱼家族长,掌管族中上万亩良田和百来间铺子,利润由族长占一半,余下则分给族中众人,十数年来无人有异议。

  而身为嫡长子照族规是不入仕的,等现任族长卸任便由他接手,一代一代都是这般传下去。

  没想到逍遥了二十几年,竟出了他二叔这个意外,硬是说独木难撑桥,朝中无族里子弟帮衬,若是他四品官职到头了,鱼家也要开始败落了,这话一出,族人纷纷转了风向。

  “你很适合走这一条路。”他那张嘴就是爱说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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