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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家小女儿的柔顺头发,大半功劳是来自蒲恩静的调养,蒲家虽不富裕但因住得离河边近,春天一到野草繁生,其中不乏多数人不识得的药用植物,用于净发有强健发根、枯发转乌的功效。

  尤其用在小孩子身上效果奇佳,一用便见效,蒲青青因营养不良而导致的枯黄发质改善了不少,如今发色乌黑如缎,抚起来的感觉更是滑不溜丢,再无打结分岔。

  “哟,这不是小青青吗?长得这么大了呀!瞧这白嫩嫩的脸蛋,跟刚煮好的白煮蛋没两样,光滑白净。”一瞧见讨喜的小娃儿,陈大娘一张老脸笑得快开出花了。

  “大娘买帕子,有桃花、桂花、牡丹花,还有节节高升的绿竹,状元及第的连中三元,买了二姊的帕子可以擦汗,还能让家里的大叔、哥哥们迎福气进门,田地丰收,六畜兴旺,捧着书本中个秀才郎……”

  甜糯的脆嗓好似春日出谷的黄莺,甜甜软软地,带着一股软软的甜腻,小孩子特有的稚声让人感到无比舒畅,心口淌过一丝柔软。

  “买买买,怎么不买,光看青青叫人疼爱的小脸蛋,大娘不买个三、五条哪说得过得去。静丫头,随便给我包个几条,就这条和那条,还有鱼戏莲叶那一条……”本就想买的陈大娘,口中的随便一点也不随便,专挑最显眼的那几条帕子,抢先一步下手。

  由于蒲恩静只是试试买气如何而已,加上布料和丝线不足,连同帕子、枕套、垫巾和碎布做成的绣花物件一共不过几十件,一下就没了,全被一扫而空。

  连竹榻和包布的竹篮子也有人抢着要,五文、十文的卖,很快地,手中就有了好几吊沉重的铜板。

  不多,却是好的开始,积少成多就能买较好的布料和绣线,做的绣品也可以定价高些,日后的日子不用发愁了。

  “哎呀!夫人,你这条雪荷色绫缎月华裙才刚做不久,怎么就勾破了。”不远处,一位穿着暗花盘枝袄子的嬷嬷惊呼。

  看来是来上香的大户人家,身后有七、八个丫头婆子服侍着,还有数名小厮为其开路,在仆人的簇拥下,一名四旬妇人缓步走着,面色微沉。

  “大呼小叫个什么劲,佛门圣地哪由得你喳喳呼呼,不过是裙子破了。”大惊小怪。

  妇人的眉头拧起,低头检视裂开一道长缝的下摆,对突如其来的意外微带一丝怒意。

  主子的穿着打扮攸关下人的用不用心,从马车下来都走了一大段路了,眼看着就要入寺参拜,可是一路走来却没人发现主子的异样,实在是太散漫了,她调教下人还是不够严。

  “你,那个穿丁香色衣服的丫头,我看你带着针线包,可否过来替我缝两针?不求精美,不难看就好。”细白手指一指,妇人指向树底下一名花苞似的清丽少女。

  被点中的蒲恩静微微一怔,她东瞧西瞧,不甚白晰,长了薄茧的指头指向自己鼻头。“夫人喊我?”

  “就是你,缝补好了,少不得打赏一二的。”在妇人眼中,面容清雅的蒲恩静不过是较常人长得好看些,看了不扎眼,才会一眼就发现并挑上她。

  傲气值多少银子,一听到打赏,蒲恩静并无不悦,马上弯起水润唇瓣,不疾不徐的走上前,丝毫不觉当众为人缝衣是贱业,当下取出针线包,挑挑捡捡适合的绣线穿针引线。

  身子一低,她蹲在那位夫人脚边,下针极快如彩蝶飞舞,还没看清楚她是怎么缝的,一串鲜紫的葡萄已挂在裙摆上头。

  “咦!这是……”妇人漫不经心的神情在她下第一针时略微一变,看见裙上鲜活的图样后,又明显露出咏色。

  “好了,夫人。”白牙如贝,一咬线,线断针收。

  妇人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眼中多了异样光彩。“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贱名不足挂齿,九井胡同最底一户的蒲家人。”虽然内里是现代人,可蒲恩静也知晓未出嫁的闺阁女子不能随意向旁人道出闺名,那是不自重的轻率举动。

  “九井胡同姓蒲的……嗯!我记下了,云嬷嬷,赏这位姑娘一两银子。”妇人说完,扶着丫鬟的胳臂走入寺内。

  第2章(1)

  “什么,兰锦的制作方式被苏家人偷走了?!”

  一身褚红色暗金越罗蜀锦长袍,袖口处绣了一圈劲松,通体气派的男子脸色严峻,两道剑眉浓黑霸气,紧抿的唇瓣如同最森冷的刀刃,令人不寒而栗。

  那张好面相,清华胜雪,卓越生辉,绰绰而立一如挺直的苍竹,遇风不折腰,逢雨便伸展,犹如春雪初融的清逸俊颜足以令日月失色,温玉能生香。

  可是与他温文的表面大相径庭,兰泊宁这人一相处呀,那才知什么叫千岩万壁凿不开,刚硬如铁,身为绣坊生意遍及全国的江苏富贾,他做生意讲信用,办事牢靠,兰家出品的布帛锦缎品质一流,没人说过一句不好。

  最叫人津津乐道的是他响彻大江南北的名声,个性严厉,为人护短,对付对手的手段可说是不死不休的冷酷,得理不饶人,有仇必报,没几个人能在他面前说话不发抖的。

  因为他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声,虽是腰缠万贯的富家子弟,可年过二十四尚未娶亲,正经人家的千金小姐皆避之唯恐不及,就怕被他青眼以待,落得所嫁非人的下场。

  而肯嫁的多是贪图兰家财富和兰泊宁年轻家主的身分,一嫁过来就是手握大权的当家主母,那些心中各有盘算的贪婪女子哪能不心痒难耐,巴望着攀上一门富贵,一家人也跟着翻身。

  不过在兰泊宁母亲胡氏的把关下,至今尚未有人入得了她挑剔的眼,因此他的婚事也就这么耽搁了。

  “是的,大少爷,老奴有负重托,未能善尽看管之责,让手底下的掌柜生了二心。”眼眶泛红的胡管事语带哽咽,自责自己一时的疏于管理,竟让东家最重要的秘技流入对方手中。

  “你给本少爷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们会抢先一步送上我们兰家的兰锦?”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兰锦的制作技术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那些人皆是兰家用了几十年的老师傅,其忠诚度不用怀疑。

  兰家织品一向是宫中贡品,每年送进宫里的布匹少说一、两千匹,制作精细、绣图华美、玉丝水缎尽是上品,有“二翠黄金缕,绣成歌舞衣”的美誉,大受宫中贵人喜爱。

  此次新制的兰锦更胜以往一筹,不仅是用少见的冰凌山的雪蚕吐出的蚕丝编织而成,还让兰家绣坊中绣技最上乘的绣工绣出各色花样。

  一丈长的锦布至少要花费个把月功夫,或织、或绣的结合十数人之力才能完成,制功之精密堪为一绝。

  兰家花了三年时间以及无数人力和金钱,集众人的心血研制出的新式兰锦,正打算借着送入宫里一举打响名气,再创颠峰,让天下人皆知兰家绣坊又有举世独有的丝锦。

  谁知如附骨之蛆的苏家使出小人行径,竟然早一步推出兰家才有的兰锦,厚颜无耻地称为苏锦,堂而皇之的送进皇宫内,抢走了别人的心血。

  “是老奴的错,老奴后来查出“锦绣坊”的吴师傅有个儿子在外头欠下一笔庞大的赌债,吴师傅把棺材本拿出来都还不够赔,此时苏家那边的人来接头,一边是恩义大过天的东家,一边是传承香火的独子,他也为难……”

  “所以他就能出卖一直以来对他以礼待之的兰家?”该给的月银和分红一文不差,每年还水酒、大鱼大肉的供着,简直当成庙里的菩萨了,一句重话也没有,谁晓得反而被养肥的恶犬反咬一口。

  “原本吴师傅还有几分重情义,迟迟不肯点头,说宁可废了儿子也不做有违道义的事,可是锦绣坊的陈掌柜忽然跳出来,听说随后两人相偕到酒楼喝酒,三杯黄汤下肚就改了心意……”

  陈掌柜是最先被收买的人,五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就买走他的良心,掌管柜台的掌柜数的是别人的银两,哪有收入自个儿的银袋子惬意啊,何况刚纳一名貌美娇妾的他正需要用到银子呢。

  苏家的人一出面,与陈掌柜一拍即合,为了华屋美妾,陈掌柜说是连亲娘都敢卖也不为过,马上鼓动做生意的三寸不烂之舌,不遗余力的劝服摇摆不定的吴师傅。

  人都难免有私心,面对赌场断手断脚的威胁,独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跪求,吴师傅终究老泪纵横,牙一咬,选择了儿子。

  人是禁不起考验的,活在世间谁没有一、两个弱点,或亲人,或挚爱,或私欲,或是小小的野心,一旦被人拿捏住了,再难有翻身的机会,只能任凭宰割。

  “……吴师傅泣不成声,不断的磕头磕出满面满头的血,一口气都快上不来了,直说对不起东家,来世再做牛做马回报东家的知遇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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