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当他欺负她时,她心里其实没有太多的想法。
不过他嘴巴很厉害,骂人不带脏字,有时被他说了什么,总教人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因此,能避开他的时候,她还是会尽量避开他。
田偲月跑到附近一个小土地公祠,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继续哭。
附近的小孩曾说在这里看见过鬼,所以即使是白天,孩子们也不会来这里,不过她才不怕鬼呢,她反倒觉得人比鬼可怕多了。
“小妹妹?”突然,一道老老的声音传来。
她吓了一跳,猛地抬起脸来,不知何时,她面前站着一个穿着夏威夷花衬衫的白胡子爷爷,他正对着她笑,面容和蔼慈祥。
“你怎么坐在这儿哭啊?”白胡子老爷爷的国语有点怪腔怪调。
田偲月从没见过他,心想他应该是外来客,虽说爷爷常告诫她要小心陌生人,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走,最好也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可是她觉得这个白胡子老爷爷是个好人。
“有人欺负我,说我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小孩……”她难过的向他哭诉。
他有点讶异,怜悯的望着她。“噢,爷爷真的很遗憾你的爸爸妈妈已经过世了。”
“他们没有死啦!”她急忙解释,“我爸爸跟妈妈分开了,他们又有了新的老公跟老婆,还生了弟弟跟妹妹……”
闻言,老爷爷先是一愣,然后笑了。“是这样呀,爷爷误会了,呵呵呵。”他摸摸她的头。“你知道为什么别人要欺负你吗?”
田偲月张大眼睛望着他,娇憨的摇了摇头。
“因为你长得可爱,他们嫉妒你。”他说。
“不是,是因为我爱哭,我有一颗爱哭痣。”她吸了吸鼻水,眼泛泪光。“我真的很讨厌这颗爱哭痣,他们说这是倒霉的痣。”
老爷爷沉默了一下,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卷肤色胶带。“太好了,我有这个……”说着,他撕下一小块胶带,然后端起她的小脸,温柔的将胶带贴在她的爱哭痣上。
她疑惑的望着他,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他将整卷胶带塞在她手心里。“你知道封印是什么吗?”
田偲月又摇了摇头。
“封印就是把不好的东西关起来,不让它出来。”老爷爷解释道:“如果这颗痣会让你遭遇不好的事,那么就把它封印起来。”
听着,她露出讶异又惊喜的表情。“真的吗?”
他微笑道:“爷爷封印了你的爱哭痣,你不会再哭,也不会再被欺负了,好吗?”
田偲月用力点点头,将肤色胶带紧紧的捏在手里,露出天真灿烂的笑容。
老爷爷看了看手表。“唉呀,我就快赶不上车了……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田偲月。”她说。
他愣了一下,然后深深一笑。“原来你就是偲月啊。”说完,他又摸了摸她的头,这才转身离去。
田偲月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里充满了疑惑。
老爷爷认识她吗?可是……她从没见过他啊。
就在她百思不解之际,突然一个撇头,看见土地公祠里那尊土地公神像,她不禁愣住了。
白胡子爷爷……好像土地公喔!
“啊!”她惊叫一声,惊喜莫名。“我遇到土地公了”
她兴奋极了,迈开大步跑了起来,因为她要马上回家跟爷爷奶奶说她遇到土地公的事。
跑到巷口,她迎头撞上了纪航平。
他正带着弟弟要去附近的文具店,见撞人的是她,马上一把抓住她。“爱哭鬼,你有没有在看路?”
田偲月抬起头看着高大的他,开心的指着自己左眼下的肤色胶带。“航平哥哥,你看!”
他眉头一皱,疑惑的看着她脸上的肤色胶带。“干么?”
她得意地笑道:“刚才我遇到土地公了,他真的有胡子喔!”
“嗄?”纪航平挑了挑眉。
“这是土地公帮我贴的,他说这是封印。”田偲月又道。
他忍不住笑了,心想,她肯定又遇到什么人恶作剧了吧,封印?根本是在骗三岁小孩,也只有她会上当。
“笨蛋。”他动手要撕掉那块肤色胶带。
田偲月机灵的往旁边一闪,有些不悦的瞪着他,认真的道:“不可以!土地公封印了我的爱哭痣,以后我不会再哭,也不会再有倒霉的事发生了。”说完,她经过他们兄弟俩,飞也似的往巷子底跑去。
纪航平有些错愕的望着她的背影,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对他露出这么勇敢的表情。
田偲月从此不哭了,而且,再也没有坏孩子在路上拦截她、拉她头发、丢她书包、在她的球鞋里放狗大便,或是将她的书桌搬去走廊底的男厕里。
她想,这一切一定是土地公的神迹,而且她也深深的相信,那一年她在土地公祠真的遇到土地公了。
但她不懂的是,为什么土地公穿着花花的衬衫呢?那是他下凡的装扮吗?
第1章(2)
“欸,偲月。”
田偲月正在收拾书包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她转过头一看,是班上的女同学周春玲。
周春铃是富家千金,长得漂亮,成绩虽然普通,但因为出手大方又懂得打扮,身边总是跟了一票人,男男女女都有。
“春玲,有什么事吗?”
周春玲语带恳求地道:“今天轮到我整理健康教室,可是我今天要补习,能不能请你帮忙,拜托……”
“喔,好啊。”她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
助人为快乐之本,从前遇到别人的请托,她会觉得别人在占她便宜,而为了跟同学相处愉快,她也总是愿意吃亏。
这本是一种生存之道,但后来,她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讨好别人让她越来越讨厌自己,越来越觉得卑微。
于是,她转了念头,她不再觉得吃亏或是委屈。
就像当义工一样,协助服务的也都是跟自己不相干的陌生人,为何协助服务陌生人不觉得吃亏,帮同学朋友的忙却觉得是吃亏呢?
她发现,人活在世上就应该要正面思考,而不是钻牛角尖,让自己难受。
好心情跟坏心情就在转念之间,念头一转,什么都不再是坏事。
但老实说,她真的很不喜欢去健康教室,尤其是没有人的健康教室,健康教室里放着一个恶心的解剖假人像,她总觉得那人像的眼睛好像会跟着她移动。
周春玲见她这么爽快就答应了,笑得更甜了。“真的太谢谢你了,那我先走喽!”说完,她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离开了教室。
背着书包来到健康教室,田偲月马上打开电灯,然后找来一块布盖住解剖人像。
布太小,不能完全盖住它,但至少盖住了那对可怕的眼球。她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并将桌椅归位,一心想快点离开让她浑身不舒服的健康教室。
关了门窗跟后门,她走到教室前门,熄了电灯,关上前门,转身正要跑,突然一抹巨大的黑影挡住她的去路,她吓得放声尖叫,“啊!”
“干么啊你?”
沉沉的声音传来,教她陡然一惊,抬起头,定睛一看,正是纪航平。
国三时身高已逼近一百八的他,如今已经长到一八五,身材也比国中时又壮了点。
纪航平瞪着她,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接着冷冷的问:“又当狗奴才?”
田偲月受不了的偷偷翻了个白眼。又来了,他才狗嘴吐不出象牙呢!每次说话都这么毒。
奇怪,他爷爷很好,他爸爸很好,他弟弟也很nice,为什么就他说话这么难听?是得自谁的真传啊?
啊对,肯定是像他妈妈。她印象中的纪妈妈总是用鼻孔看人,看起来好骄傲。
“谁是狗奴才?”
“谁答腔,谁就是。”他说:“又帮人打杂跑腿了吧?”
“不是。”她嘴硬。
“谁不知道你专门替人跑腿。”纪航平眉梢一挑。“从幼稚园到高中部,哪一个人不知道你田偲月是走路工。”
田偲月不满的瞪他一眼。
“上星期你还去帮同学排队买演唱会的票吧?”
她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他是007情报员吗,怎么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助人为快乐之本,你没听过吗?我跟同学感情好,我乐意帮忙,不行吗?”田偲月倔强的回道。
纪航平看着她的表情,莫名感到生气,他突然伸出手,一把用力捏住她的鼻子。
“啊!你干什么啦,快点放开,好痛啊!”她痛得叫了起来。
“感情好?哪里感情好?她们当你是笨蛋,你以为她们是真心跟你做朋友吗?”他说得直接又残忍,“你没有朋友,知道吗?靠讨好别人是交不到朋友的。”
田偲月羞恼的用力拍开他的手,气呼呼地道:“你干么管我的事,你很闲吗?”
纪航平浓眉一皱,怒瞪着她。“好样的,田偲月,你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也不想想每次你被欺负,都是谁罩你的。”
“你是不是看我现在人缘好,你英雄无用武之地,所以才找我麻烦?”她质问得有点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