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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忙归忙,萧隽每逢旬日捎回来的家书却一定是要反复看过的,提笔回信时,也会将家长里短一件件一桩桩地细细与他说,并一再叮咛他在外头务必保重自己,满纸闲言絮语,藏的是无尽的关怀与思念。

  萧隽虽会在信里和她分享一些外头所见的风光趣闻,对朝廷正事却是避嫌不提的,幸而赵祈体贴,经常让世子妃与她走动,言谈中透露些消息,告诉她萧隽查贿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拔了几个贪官,圣上赞誉有加,接下来只要盯着水利工程上了轨道,便能够启程回京。

  听到夫君就快回来了,郑恬忍不住欢喜,日日为他上香祈福,盼他早归。

  这天,当郑恬含笑读着萧隽的家书,看他在信里孩子气地抱怨着年方弱冠的七皇子不知哪根筋搭错,竟主动请缨前往江南跟在他身边学习治水事宜,镇日问长问短,烦得他白头发都多了好几根……正莞尔时,翠萍忽地踉跄进屋。

  自从来到侯府后,翠萍便在梧桐院里领了二等丫鬟的差事,被她姊姊沁芳教导得进退有度,难得会见她如此失礼,脸色苍白。

  郑恬心韵停了半拍,顿时有股不祥预感。“怎么了?”

  “夫人,燕王世子妃来了,听说是侯爷出事了。”

  郑恬闻言色变,顾不得多问,匆匆至内院正厅迎客,燕王世子妃先是喝了盏茶定了定心神,才娓娓告诉她来龙去脉。

  原来某天连日暴雨过后,萧隽带人至河岸巡堤,七皇子偏要跟去,也不知怎地就落了水,当时萧隽就在他身边,连忙伸手拉人,不料反被他拽下水里,众人急急慌慌地救起皇子后,才赫然惊觉萧隽已不见踪影。

  当时河水暴涨,一干人在河里打捞了数日,又沿着河岸往下游仔细寻觅,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人。

  “……方才奏折才送进宫里,怕是凶多吉少。”世子妃语音喑哑。

  第10章(2)

  郑恬早听得呆了,不是说就要回京了吗?如何会发生这种事?

  “恬妹妹,你还好吧?”世子妃担忧地握住她的手。

  她摇摇头,心里空空落落的,说不上是惊慌或难过,只觉得一片虚无,好半晌,她才哑着嗓音喃喃。“会没事的,萧隽他会回来的,他答应我会平安的……”

  话说到这儿,她已哽咽难抑。

  世子妃软言劝慰,确定她还撑得住,才告辞离去。

  接下来数日,郑恬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过的,每天都恍恍惚惚的,表面上似是仍镇定地理家管事,其实心神早飘至远处。婆婆林氏几乎崩溃,哭着说家里若是没有个男人顶着该如何是好?她不仅得安慰老人家,为了不让娘亲和弟弟担心,在他们面前也只能故作坚强。

  待世子妃再次登门时,却是连世子赵祈也一同来了,见两人皆是神情凝重,郑恬心下有谱。

  “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吗?”

  “嗯。”世子妃黯然颔首。

  世子赵祈一把折断了折扇,握拳恨恨地槌墙。

  郑恬连眼泪都没掉一颗,冷静地宣布。“我要去找他。”

  “什么?!”赵祈夫妇俩同时惊骇。

  “我要去找他。”她面容平静,吐嘱清晰,听着竟是不带丝毫情绪的波动。

  “他肯定还活着,只是生病了或受伤了,许是困在哪里动弹不得,正等着人去救他。”

  “恬妹妹……”她愈是表现淡定,世子妃愈能感受到那藏在她言语里的沉痛哀伤。

  “他在等我,我知道的,他在等我亲自去带他回来。”

  “可你一个女人家如何出门?还是让世子替你去找……”

  “我一定得去,非去不可。”

  她神态决绝,不容置疑,像是即便他们不赞同,她一个人孤身也要上路。

  赵祈震惊地望着她,眸光明灭不定,似是不可思议又似感动非常,许久,他重重一点头。“好,我派人护你上路!”

  郑恬出发时,除了沁芳和香草坚持要随行外,另带了二十名萧隽留下的亲卫,赵祈也从燕王府拨了十名护卫给她,再加上四名江湖高手。

  赵祈原本也要和她一起上路的,却因朝廷有事,不得不留在京城,只说事了后就会尽快赶去和她会合。

  郑恬并不在意赵祈来不来,一心只想着赶路,这一路千里跋涉,不仅遭遇过狂风暴雨,途经一处山区时,更不巧遇上土石坍方,车马过不去,只能一步一脚印地前进,蔓草沙石割伤了脚也都不吭一声,连走了数个时辰才到下一个村落。

  香草和沁芳在路上都生了病,而众护卫以为身娇柔弱的她,却是强硬地撑下来,从不喊苦。

  来到萧隽失踪的河段,众人开始寻找,不仅在河岸附近,连十里八乡的村落,她也坚持一个个去探访,有些偏乡路窄难走,不便行车,她便跟着护卫们学会了骑马,又或者亲自下来步行,时日久了,大腿处都磨出瘀肿,脚趾也长出水泡。

  夜晚投宿客栈时,沁芳和香草替她上药,都忍不住心酸。

  就这样找了一个多月,市井小民、乡野农人,能问的都问遍了,偶尔也有人报消息,说是彷佛依稀在某处看过萧隽那般形貌的男人,可每回怀抱着希望循线去确认,得回的都是失望。

  随从的护卫渐渐绝望了,私下不免悄悄议论侯爷怕是早就不在这世上了,只是这话谁也不敢跟郑恬说,更不敢在她面前露出丝毫端倪,就怕这一路强撑着不哭不闹的弱女子会承受不住而崩溃。

  谁都不晓得她是怎么想的,就连她贴身的两个大丫头也摸不透她的心思,她不曾掉过一滴眼泪,也从不跟谁诉苦,甚至在大伙儿情绪低落时,还亲自下厨做些清淡好吃的料理犒慰随从们的辛劳。

  这般坚毅的她,看了反倒更令人心疼。

  这天,为了前往一个偏远的村落,必须溯溪而上,天空又飘了雨,傍晚在一户农家借宿时,郑恬身子发起热来。

  她生病了,连日的奔波让身心备受折磨,她终究撑不住了。

  沁芳和香草都哭了,求她在此处好好休养,就让护卫们分头去找人,她只须待在原处等消息就好。

  可郑恬只是摇头。“他在等我……我知道的,他一定是在哪里受伤了,比我还难受,旁人找不到他的,只有我能带他回来。我是他的妻,我知道……他在等我……”

  话说到后来,已是模模糊糊地近乎梦呓,她昏迷了一日两夜,刚醒来就急着下床。

  沁芳慌忙拦住她。“夫人!夫人,您别这样,我让香草送药汤进来,您先喝药吧!”

  “我昏迷多久了?情况怎样了?”她一味焦急地问。

  “昨天下了整整一日的雨,今天早上才放晴了,护卫们都四处打听去了,翻过这座山头还有另一个村子,也有人过去查探了,夫人您就暂且安心在这儿等吧!您的身子重要,侯爷要是知道您这般轻忽自己,肯定也会生气的。”

  沁芳一再劝阻,片刻,香草端着药碗进来,一面喂她喝药,一面跟着哄她躺上床多休息。

  郑恬却躺不住,她知道自己不能躺,这一躺她怕是会整个精气神都散了,原就是凭着一股意志力强逼自己至此,一旦松懈下来,她担心自己会崩溃。

  只要有一颗眼泪出了闸,接下来便会是如潮水般泛滥,那无休无止的悲伤会淹没她的,她绝不能放松,绝不能……哭。

  “走开!”她气急地摆手,嗓音沙哑得连她自己都差点听不见。“这是命令,你们不听我的话了吗?”

  “夫人!”

  “走开……”郑恬下床,踉跄地走了两步,双腿软倒。

  两个丫头赶忙过来扶她,她挣脱了她们,自己扶着一把残旧的椅子撑着一口气站起来。看着她摇摇晃晃、瘦得几乎只剩一把骨头的身影,两个丫头眼眶都红了,泪眼蒙眬。

  郑恬不理会她们,扶着屋内简陋的家具和门墙,一步一步地走出屋外,这是间位于乡野的农家小舍,院子收拾得还算整洁,周遭的景色却极是破败。

  郑恬知道,护卫们肯定是想办法借了这村落里最好的房子给她休息,比起其它人所吃的苦,她这一点点难受又算得了什么?

  萧隽还不晓得人在何处呢,说不定他受了伤,吃不饱,睡不好……

  想着,郑恬蓦地眼眸一酸,连忙紧紧抓住门框。

  不可以,她不能哭,一滴眼泪都不能掉,若是她在这里认输了,怕是再也找不回自己心爱的人了。

  她不能失去他,无论如何都不放弃……

  “夫人!”沁芳和香草在身后唤她。

  她眨眨迷蒙的眼,只是坚持往前走,坚持不倒下,忽地,她感觉脑袋一晕,身子眼看着就要往前扑倒。

  一道人影从院门口一步一拐地奔过来,及时伸臂拉起她——

  “恬儿!”

  熟悉的呼唤终于逼出了她的眼泪。

  郑恬痛快地哭了一场。

  长久以来强自压抑的沉痛与哀伤,如大水决堤,惊天动地席卷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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