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有工作,可他赚的全拿去赌博,一毛钱都没给过家用。
通杀想告诉苏深雪这件事,可苏深雪已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快给他吧。」说着,她的手伸了过来,自他腰间拿出装着银两的锦囊,便塞进对方手中。
陆姓男子拿着那锦囊,笑得阖不拢嘴,「谢谢苏小姐,谢谢苏小姐,我先走了,我家中老母还等着这些钱救命。」说着,他头也不回,像是担心她会反悔似的快步跑走,一下子就消失在街头的人群中。
帮了一个姓陆的,苏深雪脸上有藏不住的满足。
看着她,通杀叹了一口气。「小姐,你知道吗?你刚又做了滥好人。」
苏深雪微顿,然后笑笑,「没关系。」
「恻隐之心不该用在这种人身上。」他说,「那人是个赌鬼,他根本不养家的。」
「我知道。」她耸耸肩,一派轻松,「但也许我对他的恻隐之心,能教他突然良心发现,然后变成一个顾家好男人也说不定。」
闻言,通杀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好啦,今天我又做了一件好事,咱们喝茶去。」苏深雪说着,毫无男女之防的拉住通杀的手,迈开大步就往前走。
「小姐,」通杀两脚一定,没让她拖着他往前,「把啾啾一起带上吧。」
苏深雪微微皱起眉头,「啾啾又不喝茶,而且她很无趣,老是在一旁小姐你不能这样,小姐你不能那样,啾啾啾的念个不停。」
她学着啾啾的声音跟动作,逗得通杀忍不住一笑。
啾啾是苏深雪的丫鬟,大她两岁,从小便跟在她身边。因为她实在太爱唠叨,苏深雪觉得她活像是只麻雀,所以帮她取了这个绰号。
虽是赌坊出身的小姐,可老是让一个男仆在身边伺候总不寻常,年幼时也就罢了,如今她已经十七,老是跟一个男人同进同出的,难免惹人闲话。
当然,以她的身分,那些闲话是断不可能在她面前说的,可是嘴巴不说,那看着的眼神总透露出疑虑及不苟同。就连苏雷远身边的亲信都不只一次跟他说,该让苏深雪跟通杀保持距离,并让通杀到赌坊里工作。
可苏雷远每一次才把这事跟苏深雪提了个头,她就嘟着嘴,眼底、脸上有千百个不愿。苏雷远就这么个宝贝,又曾经差点失去,哪舍得她不顺心,于是便也睁只眼闭只眼的纵容着她了。
只不过苏深雪毫无忌惮,通杀却是小心翼翼。他十二岁起便跟在苏深雪身边,陪她读书、陪她学琴,陪她作画,陪她练功,也陪她捣蛋……天真活泼、冰雪聪明又长得娇媚可爱的她,讨了所有人的喜爱,也攫住了他所有心神。
对他来说,她不只是小主子,也像是妹妹,更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在他心里,她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每每想到她,他心里就有奇妙的感觉,可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她的喜怒哀乐都牵动着他的心,她开心,他便也欢喜;她生气,他替她不平;她难过,他努力讨她欢心,他愿意也乐意为她做所有的事情—— 只要她开口。
不过随着年龄增长,他渐渐的觉得自己要跟她保持适当的距离。她不再是小女孩了,他不能让她的名誉受到一丁点的损害,因为……终有一天她会嫁人。
每当想到那一天终要到来,他的胸口就会抽紧。
「别管啾啾了,咱们走。」苏深雪一把拉住他的手,硬是将他拖着往前走。
等他们来到人声鼎沸的元氏茶楼,早已座无虚席。
掌柜见苏深雪来了,立刻前来招呼,「苏小姐,喝茶?」
「当然。」苏深雪朝茶楼里一扫眼,「没位置?」
「就快有了,你稍等一下。」掌柜说着,立刻叫来一名跑堂吩咐,「待会儿楼上那正在整理的位置留给苏小姐。」
跑堂愣了一下,「可是……魏二小姐已遣人来订了位置。」
「是吗?」掌柜一怔,不觉皱起眉头。
魏二小姐,其名魏缇,长苏深雪一岁,其父是向阳城的一名文官—— 魏崇范,她排行老二,于是大家都称她一声魏二小姐。
魏缇也是管不住的野性子,虽是官家小姐,但是好胜又贪玩。她的夫子同时也是教导苏深雪四书五经的夫子,两人自幼便是竞争对手,从背书到掷骰子,她都要跟苏深雪一较高下。
两人并没培养出同门之谊,反倒是水火不容,不时较量。
「小姐,既然没位置,咱们今天别喝茶了。」通杀说道。
他太清楚两人之间的过节,他知道……魏缇一来,两人碰上,那肯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了。为了避免一场不必要的战役,他想趁着魏缇还未出现前把她带离现场。
「魏缇订了什么时辰的位置?」苏深雪问。
「午时。」跑堂回答。
「现在都未时了吧?她逾时未至,而我先到,干么给她留位置?」她问。
一边是赌坊千金,一边是官家小姐,一黑一白,掌柜都不好得罪,此时不免面露难色。不过魏缇逾时未至是事实,她倒也是有理。
「掌柜,你这茶楼翻桌翻得快,魏缇又不知道何时空出位置,你先给我,她稍晚来了,自然还有位置给她。」这位置要是别人要了,苏深雪便也作罢,可偏偏这位置是死对头魏缇要的,她就不让。
掌柜不敢得罪她,又见魏缇未到,于是便吩咐一旁的跑堂,「行了,位置先给苏小姐吧。」
就这样,苏深雪带着通杀上到二楼就座,点了一壶茶又叫了几盘糕点。
两刻钟不到,魏缇来了。她身边除了贴身丫鬟跟随从,还有年纪跟她相仿的一男一女。
苏深雪居高临下,只见刚才帮他们带位的那个伙计上前跟魏缇说了几句话,魏缇便一脸生气,头一抬,两只眼睛便朝着苏深雪所在的位置望过来。
见状,通杀知道这两只小母老虎又要恶斗了。
不一会儿,魏缇带着人上来找她理论了。
「喂!苏深雪,你给我起来!」魏缇一到桌旁,便颐指气使的道。
苏深雪好整以暇,闲闲的笑睇了她一眼,「茶楼是你开的?你叫我起来,我便起来?」
「你占我的位置!」魏缇说。
苏深雪假意往桌上东瞧西瞧,东探西看,然后皱皱眉头,「这位置没写你的名字啊。」
「苏深雪!」魏缇怒喝一声,「这是我订的位置,你快起来,让我跟我表弟表妹喝茶!」
原来那两名年纪与她相仿的是魏缇的表弟妹,他们刚从邻城来做客,老爱往外跑的魏缇便带着两人前来城里最热闹的元氏茶楼玩。
虽说对方一行五人,苏深雪只主仆二人,可她也没在怕。正所谓有理走遍天下,魏缇没在午时出现是不争的事实,茶楼将位置给了先到的她,也没理亏。
「你们要喝茶,楼下等位置去。」苏深雪跟通杀使了个眼色,通杀便替她将空茶杯注满了茶水。
她端起茶杯,一派悠哉的喝下,「啊—— 这茶真好。」
看她没打算起身,魏缇更火了。她可是堂堂官家小姐,苏深雪不过是个赌坊女儿,居然不买她的帐,而且是在她的表弟妹面前。
魏缇是爱面子的,丢了这脸,她恼羞成怒,「苏深雪,你再不起来,也别怪我不客气。」
苏深雪听见她的威胁,不禁脸也一沉。
「怎么不客气?像你上次对付啾啾那样吗?」
提起啾啾,魏缇一震,眼底有几分心虚,但旋即又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哪里对付她了?是她挡路,没撞死她,算她好运。」
前不久的一个午后,刚下了一场大雨,路上泥泞不堪,魏缇坐着家里的马车出门,途中碰见刚买了东西要回苏府的啾啾。魏缇跟苏深雪过不去,又整不到她,见啾啾落单,心生歹念,于是故意叫车夫驾着马车冲撞啾啾,啾啾见马车冲来,吓得往旁边闪,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满身泥泞。
魏缇得了便宜还卖乖,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对着她露出胜利的笑容。啾啾委屈极了,一路哭着回家。
这事让苏深雪知道,便暗自盘算着要找一天替啾啾讨回来。
虽说她也常捉弄啾啾,可那是好玩,从来不是恶意。魏缇这种只要一个闪失就会伤人的恶作剧,却十分可恶。
「魏缇,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便行,欺负我的丫鬟算什么?」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欺负她?」魏缇哼笑一记,「废话少说,好狗不挡路也不占位,快起来。」
「我还没喝完呢。」苏深雪瞥了她一眼,继续喝茶,「你乐意等就等着吧。」
「苏深雪,你不知道我爹是谁吗 」魏缇气呼呼的大叫。
「你爹是个官嘛。」苏深雪唇角一掀,「你一天到晚说,谁不知道?」
「你!」
「魏缇,少拿你爹压我,你爹见了我爹,还得说声苏爷好呢。」
「什……」魏缇一时气结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