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将她拉起,不禁心头一惊。于双双的脸上满是血手印,像是有人掌掴她或是触摸她般。
她倒退三步,突然之间彷佛无法呼吸,瞬间便昏厥过去——
陆府闹鬼之事,很快便传了出去。人人都说苏深雪含冤莫白,化为厉鬼索命,而这事也教大家想起了多年前周凤羽病逝之事。
当时曾有陆家老仆说周凤羽是被秦氏毒杀而死,可却苦无证据,而后,当初传出这事的老仆也意外坠谷身亡。
这回苏深雪之死,让大家恢复往昔的记忆,并议论追究着苏深雪的真正死因。
虽说一切都是谣传,未有实证,却已经对陆家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因为害怕被厉鬼作祟,一些丫鬟下人纷纷到庙里求平安符自保,而为了平息此事,不信邪的秦氏也找来道士作法以使亡灵安息。
可在道士作法之后,鬼闹得更凶了。
许多人都不敢单独在夜里行动,也不敢独睡,到了晚上,总见几个人一块儿行动,晚上也挤在一间房里睡觉。
于双双自从被鬼吓了之后,病了。她整天卧床,胡言乱语,就算请来大夫为她治病也不见效果。
自认比鬼还凶恶的秦氏再也凶恶不起来,她夜里不能睡,白天要睡也得有人在一旁陪着。陆功在因为家里闹鬼,妻子又吓疯,索性在花楼留宿,多日不归。
而陆功勤,他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对于府里发生的事,他都斥为无稽。
这日夜里,雨丝霏霏,偌大的陆府悄无声息。
因为闹鬼闹得凶,晚上没有人愿意在外面走动,一入夜,陆府犹如空宅。
这阵子一直不能安睡的秦氏累坏了,不知何时,她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乡……
深更时分,花园里又传来吟唱摇篮曲的声音。那声音凄凄恻恻,令人头皮发麻。
秦氏翻来覆去,恶梦不断。她想醒,可却醒不来。
突然,她闻到一阵熟悉的味道,那是桂花的香味,是……周凤羽最喜欢的味道。
她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花园里,而细雨正落在她身上!
她一震,翻身坐起,而当她坐起,竟看见一白衣女人抱着包巾站在她前方不远处。
「苏……苏深雪?」那是苏深雪,满脸鲜血,脸色青白的苏深雪。
散发下,苏深雪面无表情的走向她。她吓坏了,大叫,「不!不要过来!」
苏深雪继续欺近,吓得她起身,拔腿就想跑,可当她起身转头,忍不住尖叫。
「啊!」
在她眼前的是一名穿着金银凤袍的女人,女人披散长发,看不见脸,可她身上的金银凤袍却是……
「周……周凤羽?」
她吓得三魂七魄都快飞走了,一个转身,她想往别的方向逃走。可一转,挡着她去路的是陆仕恩。
她记得陆仕恩的衣服,因为那是她请人帮他量身缝制的。
「不……不!不要找我!不要!」秦氏想逃,却无处可逃,她吓得跪地求饶,「老爷,饶了我,我知道我坏,我不敢了,我……我会给大姊还有苏深雪做场大法事以超渡她们,我以后会做善事……我……我再也不敢害人了……」
「秦氏……」这时,苏深雪发出凄厉的声音,「你……为……什……么……要……害……我?」
「深雪,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自杀啊!」她猛磕头求饶,「我只是想让你在京城待不下去,我只是想赶你走,可是你却……我不是故意的……」
「秦氏,这么多条人命……你如何偿还……」
「没有啊,我……你又不是我弄死的,只有周凤羽是我下药毒害的,你跟你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是我弄死的啊!谁要你这么死脑筋?谁要你……」
「我娘果然是你下药毒害的!」
突然,陆功勤冷冷的、压抑的、愤怒的声音传来。
听见他的声音,秦氏身子陡然一震,猛然抬头。此时,站在她面前的不是鬼,而是陆功勤。
他眼底尽是愤怒,恶狠狠的瞪视着跪在地上、全身湿透狼狈的她。
「我娘果然是你害死的。」亲耳听见她坦承犯行,陆功勤虽感欣慰,也愤怒难平。
秦氏呆住,木然的看着他,好一会儿回不了神。「你……你怎么……」
这时,「陆仕恩」抬起头,拔去胡子,露出一张年轻的脸,那不是陆仕恩,而是敦王赵庆羽。
「秦氏,你说的话,本王都听见了。」赵庆羽说。
「什么……不……」秦氏震惊不已,仓皇失措的看看身着金银凤袍的周凤羽,还有抱着血包巾的苏深雪。
「周凤羽」拨开覆在脸上的发,露出一张清秀干净的脸庞,她不是周凤羽,竟是风晓。
秦氏隐约的明白了,却难以置信。
「不!这不是真的!」她转头看着苏深雪,「你……你是谁?」
苏深雪扬起脸来,用袖子擦去脸上的血,丢掉手上沾血的包巾,咧嘴一笑,「只有我是真的。」
秦氏瞪大眼睛,「不,不是……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死了,你已经……」
「我没死,还好好的活着……」苏深雪说着,轻摸着自己的肚子,「跟我的小宝贝。」
这时,秦氏冷静了,明白了。「这……这一切都是假的?」
「秦氏,你终于有今天。」赵庆羽冷哼,「当年你涉嫌毒害陆周氏,却因没有人证物证而教你逃过刑罚,如今你不知悔改,竟又设计陷害智女苏深雪,毁她名节。」
「不……我没有,不是……」她还要狡辩。
「秦倩!」陆功勤恨恨的道,「你害死我娘亲在先,又命人绑架我加害于我,恶行重大,还要狡辩?」
「秦氏,你刚才所说的一切,本王都听见了。」赵庆羽冷然一笑,「本王劝你还是招了,以免遭到刑求审问。」
此刻若没有赵庆羽在场,她或许还能说是陆功勤等人设计她,污蔑她,但现下,赵庆羽将一切听得一清二楚!
贵为敦王,又极可能成为储君的他,在圣上面前有着相当的分量。他所说的话,绝对无人能够质疑。
秦氏深知大势已去,懊悔沮丧,全身瘫软无力的倒在地上。
「为什么?」她抬起脸,颓然的看着陆功勤,「为什么你会……」
「为什么我会看破你的诡计是吗?」陆功勤唇角一掀,冷然的笑说:「一切都从你书斋里的那件金银凤袍开始……」
她一怔,下意识的看着风晓身上的金银凤袍。
「我本什么都已遗忘,可那件凤袍却勾起我的记忆……」他说:「那件凤袍是我娘亲的嫁妆,她十分珍惜,从不让任何人替她整理,那是我外祖母的遗物,她没道理送给你,却不留给自己的亲妹妹……再者,当我问你凤袍是否是你的时,你却答是「人家」送的,若你心里坦荡,为何不敢说出我娘亲的名字?」
「你……原来你早就恢复记忆……」
「我并没记起所有的事……」他语气森冷,「但这一件事就够我想象其它的事。」
秦氏颤抖着,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自己竟栽在他手里的事实。
「你跟苏深雪……你们连手骗我……」
「秦氏,」这时,苏深雪开口了,「我们没骗你,只是假装被你骗。」
扮了那么久的鬼,装了那么久的可怜,苏深雪真是累坏了。总算,她可以做自己,可以变成「人」了。
「那日我跟风晓遭人伏击,醒来时便发现身处客栈里,而你又那么碰巧在那个时间带着通杀来捉奸,于是我便猜到伏击我跟风晓的人是你派的。」她一笑,「你指控我跟风晓偷情,又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风晓的,言之凿凿,万分肯定,可告诉你吧,当时我跟通杀还有风晓都憋笑憋到快得内伤了。」
秦氏心一震,转而看着陆功勤,「你……可是你当时非常愤怒……」
「如果我不愤怒,如何骗你。」他嘲弄哼笑,「当时我也没想到你要让我看的竟是深雪跟风晓躺在一张床上,但既然你要我信,我便信了。」
「没错,我跟通杀彼此了解,不用套招,只需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想的是什么。」苏深雪续道:「在那当下,我们决定演出一出好戏引你入瓮,于是通杀他便表现得非常愤怒受伤,而我则伤心欲绝。」
「陆功勤,看见你的妻子跟男人亲亲热热,你竟……」秦氏简直不敢相信陆功勤能忍受这样的事情——尤其是他深爱着苏深雪。
这时,风晓哈哈大笑。
「秦氏,」风晓挑眉笑视着秦氏,「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跟深雪亲亲热热,唯有我风晓可以,因为我是个女人。」
闻言,秦氏陡地一震,震愕不已的瞪大眼睛。「什……你……你是女人?」
「没错,风晓是女人。」苏深雪笑道:「她自小在街头流浪,为了自保,一直做男孩打扮,后来被温大叔收养,为了在赌坊里工作方便,便又一直女扮男装,加上她骨架及声线都比一般女子来得粗大、低沉,许多人都不知道她是女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