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见那口井了吧?」魏缇指着院子里那口井水都已结了一层冰的老井,「这些衣服都得用那井里的冰水洗。」
用冰水洗?在这种冷死人的鬼天气?而且天都黑了呢!
好个魏缇,她是真心要整死她就是了。
「魏缇,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她气愤的叫道。
「谁要你跟我赌?」魏缇一脸得意,「要是有人到你家赌坊赌输了却不肯给钱,你会怎样?」
「你……」真是小人,居然这样虐待她?
好,女子报仇,三年不晚,她一定会讨回来的。
「洗就洗。」苏深雪一把抓起衣篮,旋身就往老井走去。
地上积了一层雪,走在上面,她已感受到寒气从脚底窜上来。她打了个哆嗦,然后身体不能自已的颤抖起来。
走到井边,她先拿竹竿打碎井里的薄冰,然后再打水上来,当她把手伸进那冰水中,牙齿开始打颤。
廊下,魏缇看着,脸上是掩不住也从不打算隐藏的笑。
其实她这次能赢苏深雪,可是经过等待及算计的。苏深雪虽是向阳城数一数二的女赌神,但事实上她能战无不胜,不全是因为她赌技高超,而是因为她身边的通杀。
一个月前,她找来人称王老九的职业赌徒,经他多次进出苏氏赌坊观察过后,发现真正厉害的并不是苏深雪,而是总是在苏深雪身后提醒着她,帮她盯场的通杀。若要赢苏深雪,除了赌技必须精湛,还得支开她的第三只眼——通杀。
可有苏深雪的地方就有通杀,两人形影不离到几乎让她无机可乘,就在她苦无机会报复之际,老天竟给了她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通杀出城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事能让从来没跟苏深雪分开过的通杀离开向阳城,但魏缇知道她报「一脚之仇」的时机到了。
于是她找了王老九,趁着通杀不在,登门挑战苏深雪。
苏深雪从来不知道她几乎百战百胜全是因为通杀,自信满满的接受她的挑战,结果就在苏深雪没有后援,魏缇却有王老九助阵的情况下,苏深雪输了这场赌局。
如今看苏深雪在她家供她差遣,每天被她操到累得跟条狗似的,她真是作梦都会笑。
「今晚睡前一定要洗好,听见没?」魏缇提高声量的喊着。
「听见了,又没聋,啐!」苏深雪边发抖边将衣服一件件的捞进水盆里,然后开始搓揉。
才搓揉了两下,她就冷得忍不住骂脏话。「Damnit!」
来到古代后,她一直小心自己的言行,生怕自己说出什么奇怪的、不合民情的话语,可这一刻,她受不了的骂了。
这个魏缇实在有够黑心的,只不过绊了她一脚,居然就用这种近乎虐待的方式来恶整她?
「小姐……」
突然,她听见了通杀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心想自己是不是冷到出现幻觉了。通杀去了金泉城,就算回来了,也进不了魏府啊。
「唉,通杀,我一定是太想念你了……」她自言自语。
「小姐。」这时,她再度听见通杀的声音,而且很近,近到就在……她身子陡地一震,往声源望去。
此时,在那黑幽幽的墙边站了一个人,虽然只看得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五官什么都看不见,她却清楚的知道那是通杀。
他的身影,她绝不会看错。「通杀,是你吗?」她难以置信的道。
这时,那黑影向前,来到月光之下——
通杀一回到向阳城就知道一个坏消息——苏深雪输了赌局,进魏府服侍魏缇一个月。
「啾啾,你怎么会让小姐跟魏缇赌这个!」
「通杀大哥,你以为我有那本事挡着小姐吗?」啾啾一脸无奈又无奈,「我已经跟她说你不在,要她别跟魏缇赌,可她禁不起魏缇激,就……唉。」
「小姐的赌技很好,她们赌什么?怎么会输?」他问。
「魏缇跟她赌大小,还带了一个见证人来。」啾啾说。
通杀微顿,「见证人?」
「是啊,」啾啾答,「那人还检查了小姐的骰子呢。」
通杀一听,便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来,那所谓的见证人一定是个赌技了得的出千高手,想必苏深雪的骰子在对方检查的时候便被动了手脚,而她却没察觉。
如果当时他在,绝不会让对方有任何的机会,只可惜……如今就算他猜到对方出千,也没有意义。
「老爷真让小姐去给魏缇当一个月的丫鬟?」
啾啾点头,「小姐确实输了,老爷虽然舍不得也莫可奈何。」
「魏缇一定会想尽办法恶整小姐的。」他又急又气,「小姐去几天了?」
「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她也一脸愁容。
「七天?」七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够让魏缇把苏深雪整得彻底了。
不成,他怎能让魏缇继续欺负苏深雪!他曾说过会永远伺候她、保护她,他不能让她受苦。
想着,他旋身便要离去。
「通杀大哥!」啾啾急忙叫住他,因为她知道他的目的地是何处。「你不能去魏府啊!魏老爷可是个官,府里就算不到门禁森严,也不是你能自由来去的地方。」
「我知道。」他目光一凝,神情坚定的说:「但我不能丢下小姐不管。」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苏府,速速前往魏府。
来到魏府,他先观察了地形以及魏府岗哨及巡逻换班的时间,然后觑着了时机潜进府中。他在府里小心查探,寻找着苏深雪的行踪,终于让他发现了她。
当他见四下无人,正想趋前,魏缇出现了,接着,他眼睁睁的看着魏缇如何的欺负苏深雪。
他是个不容易表现情绪,也不易怒的人,但看着苏深雪遭到魏缇这般刁难恶整,怒火第一次在他胸口熊熊燃烧。好几次,他几乎要冲出去制止魏缇了,可理智告诉他……这么一来会将事情闹到难以收拾的地步。
于是他忍,忍到终于确定魏缇已经离开,而且附近没有任何人走动。
怕突然出现会吓到苏深雪,他在暗处先叫了她。她先是一脸怀疑,四下张望,直到发现了他——
「小姐。」他离开了幽暗的墙边,走向她。
她看着他,瞪大着眼睛,难以置信。「通杀,是你吗?」
「是的,小姐。」他低声的回答。
苏深雪怕他被发现,以手势要他退回墙边,然后自己起身往他走去。
来到幽暗处,她惊喜的看着眼前的他,「你回来了?」
「嗯。」他点头,「掌灯时分到的,听啾啾说起你跟魏缇打赌的事,就立刻来了。」
「你知道你不能随便进魏家吗?」她有点紧张。
魏崇范再怎么说也是个官,这可是官爷的府邸,寻常人没经通报带路,是不能随意进入的。他擅入魏府,要是被逮到麻烦可大了,就算她爹能保他,也要花上不少心力或金钱疏通。
「我明白,可是我不能不管小姐。」他眼底有着深深的内疚。
「还说不能不管我?我还没跟你算帐呢!」说着,她使劲的朝他的胳臂打了一下,「居然趁着我睡觉的时候离开向阳城?你好大的胆子丨」
「老爷有件事交给我办,因为很重要,我不能不去。」他解释,「要不是小姐不肯,我也不必偷偷摸摸的走。」
「怪我了?」她瞪着他。
「不敢。」通杀低下头,一脸歉疚,「都怪我不在,才让小姐跟魏缇打了这场赌。」
「你在,我还是会赌。」
「是没错,但不会输。」他斩钉截铁的说。
「咦?」她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不禁皱起眉头,「你是说……因为你不在,我才输了?」
「正是。」
「好个通杀!」她又用力的在他胳臂上槌了一记,「你是在嘲讽我的赌技不如你吗?」
通杀不敢再说,因为他知道她好胜心跟自尊心都非常强大。她一直认为自己有逢赌必赢的本事,而他也乐于让她在那样的自信及自满中得到快乐。
「小姐,」他岔开话题,「魏缇刚才对你做的事,我都看见了。」
「喔,我早料到她会想一堆方法整我的。」她一派轻松,但其实心里满是委屈。
她只是好强,又不想让人看见她脆弱的一面,因此总表现出一副她没事的样子,而这也是为了不让关心她的人担心。
通杀神情凝肃,眼底闪过一道肃杀。
「这么冷的天,她竟要你用冰水洗衣,这可不是整,而是虐。」他气愤。
「她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整我,你以为她会放过我吗?」她耸肩一笑,「我早有准备。」
「小姐,咱们回家吧。」
「不成。」她坚定的拒绝,「我要是逃了,岂不是要让她笑一辈子?」说着,她拍拍他的肩膀,「你快走吧,要是被看见可不好。」
「小姐……」他怎能丢下她一人在魏府受罪?
「别说了,快走。」她推了他一把,以命令的口气,「通杀,你敢不听我的话?」
通杀浓眉蹙起,眉心堆栈出三道懊恼的、气愤的线。他懊恼气愤的不只是魏缇竟如此虐待苏深雪,更是气恼自己没办法保护她,为她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