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封天铎本要悄悄的前往星苑楼“拜访”花鱼儿,可她不准。
首先,他是封家大少爷,要是现身在星苑楼,定会引起注意,坏了大事;再来,她听说花鱼儿是长生街上最美最媚的名妓,虽说封天铎自制力高,从前那么多丫鬟们想色诱他,他也不曾晕船,但花鱼儿可不是那些手法笨拙的丫鬟,惯于魅惑男人的她要是对封天铎献媚,她不敢保证他不会有一秒钟的动心。
于是,她便自动请缨,代他出征。
封天铎原是不肯的,他说她是个清白的姑娘家,不该出入长生街那种地方,可赵海儿最后还是成功说服了他。
毕竟眼下除了她,还有谁适任呢?她能言善道,又洞察人心,派她去跟花鱼儿交涉再适合不过了。
果然,她一出马便说服了花鱼儿,让她答应日后若有需要便出面做证,当然,花鱼儿也是看在那丰厚的报酬上才首肯的。
这日忙完了分内的事,赵海儿准备去帮忙洗碗,正要往珍满楼的后门去,便碰着从楼上下来的白纪辰,她却视而不见,准备快步离去。
可白纪辰不放过她,一个箭步拦住她的去路。“怎么见了我就跑?心虚?”
她不说话,只是瞪着他。
“想不到封天铎会让你回来,他不怕你再偷东西?”
“我没偷东西。”她直视着他,“谁是偷儿,心知肚明。”
“哼,还嘴硬?”白纪辰指着她的鼻子,“要不是城守夫人喜欢你调的茶,你能回来吗?”
“这足以证明我还是有用处,有本事的。”她扬起下巴,迎上他的目光,“你呢?要不是白掌柜,你凭什么在这儿颐指气使?”
她的反唇相讥让白纪辰恼羞成怒,扬起手掌就想教训她。
“纪辰!”突然,白震的声音传来。
白纪辰的手停在半空中,目光循着声源而去,就见白震站在楼梯口,神情严肃,目光凌厉的瞪视着他。
“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他慢慢的收回手,“我只是要教训一下这个狂妄的丫头。”
白震慢慢的走下来,语气严厉的道:“你凭什么?别惹事了。”
“爹……”
“还不走?”他沉声一喝。
白纪辰悻悻然的瞪了赵海儿一眼,嘴里不知嘀咕着什么,随后转身走开。
“海儿,”白震叹了一口气,“你可别跟他计较。”
“白掌柜,不会的。”她抿唇一笑,不以为意,“其实我刚才也说得过分了些。”
“一点都不。”白震唇角微微一扬,眼底带着激赏的看着她,“你说得没错,你是有本事的,而他若不是因为我的关系,又怎能在珍满楼里谋职?”
闻言,她才知道他听见了她刚刚说的那番话,不免有些尴尬,毕竟她批判的人是他儿子。
“白掌柜,我那些话没别的意思……”
“你是实话实说。”白震释然一笑,“纪辰要是有你一半本事就好了。”
白震如此明理大器,教赵海儿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海儿,我相信你没有偷珍满楼的东西,没占珍满楼的便宜……”白震深深的看她一眼,“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这话让她心头微震,惊讶的看着他。
他知道她不是?那么他知道是谁吗?白纪辰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他知道吗?
“好了,你去忙吧。”白震旋身走开。
第8章(1)
赵海儿离开珍满楼时,正巧跟封天铎擦身而过,他偷偷的在她手心里塞了张纸,她到了无人之处一看,纸上只写了“晚上见”。
晚上是多晚?他没写上时辰,叫她什么时候去?不过肯定不会太早,为了避人耳目,她应该挑大家都休息的时间。
于是,回到杂院后,她先洗过澡,回房躺了一下,准备稍晚时再去真德院。
殊不知,她这一觉竟睡到了凌晨。
等她惊醒,知道事态严重,封天铎一定还在等着她,而且是很生气的等!
虽然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睁大着眼睛在等她,但她晓得她要是到了明早才出现在他眼前,铁定不会好过。
于是,她翻身下床,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觑着没人,火速离开杂院前往真德院。
当她穿过种满花卉的百艳园时,忽地一个身影自另一头闪过,她先是吓了一跳,旋即发现那似乎是柳芊芊。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府里走动?是失眠了吗?
不知为何,从前看过的宅斗剧情又在她脑子里上演。她犹豫了一下,两只脚便动了起来,朝着柳芊芊行进的方向而去。
柳芊芊一路走到封府最西边的小院里,这儿停着封家的马车、轿子,还存放一些大型的杂物,平日少有人至,更别说是在这凌晨时分,正因如此,她更无法理解柳芊芊来此的目的了。
这时,柳芊芊上了其中一顶轿子,轿帘掀开时,她发现轿中已经坐了个人。
因为距离有点远,她看不见轿中的人是男或女,待柳芊芊上了轿,赵海儿蹑手蹑脚的靠近,终于听见轿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这是最后一次了……”柳芊芊低声啜泣着,“以后我们不要再私下相会。”
“芊芊,不……”
“你不知道每当我面对着老爷,心里就有无限愧疚,”她伤心却语气坚决,“他不知情,一直对我们很好,我不能再对不起他了。”
“你并不爱他,那只是报恩。”
“但他爱我,我不能辜负他。”
“你这二十年来都伴着他、伺候着他,你没欠他什么,但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每当想到你躺在他怀里,或是他正拥有你,我就心如刀割,身如虫噬,我恨他、也恨老天!”
“他是个好人,他一直善待你,相信你,我们不能再继续错下去。”柳芊芊嘤嘤的哭泣着。
“我们相爱在先,是他横刀夺爱啊!”
“他并不知道,若是当时我们有勇气说出来,也许他会成全我们……”
“叫我怎么说?他是恩人,我……”
柳芊芊深吸了一口气,似要平复情绪,“他对我来说也是恩人,这二十年来他疼我、善待我,他待我越好,我就越痛苦,我……我不能再跟你见面了。”
“不,我不准。”
“你别这样……”
这时,轿子晃了起来,似乎是两人在里面有了肢体冲突。
“芊芊,你是我的人,是我的人啊。”
“我是,我一直是你的人。”柳芊芊泣诉着,“不管我在哪里,不管我在谁的身边,不管我是活着还是死了,我还是爱你,从没变过,可是要是被老爷发现,他会有多痛心?还有天宇,他会怎么看我这个娘亲?”
“我们离开吧!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我们不小了,我不是当年的我,你也不再是当年的你,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跟包袱,都有放不下的牵挂,”柳芊芊长长一叹,“就当今生无缘吧。”
“你爱上他了吧?你的心已经……”
“不,我爱的人是你,但他对我有恩,我不能再负他、骗他,我……我深深觉得这样的我迟早有一天要下地狱。”
“那就一起下地狱。”
“不,请你不要那么说。”柳芊芊语带哀求,“请你好好的活着,我们都好好的活着……”
“芊芊……”
“如果你真心爱我,就别再说了。”
“芊芊……”
“我不会再见你了,请你珍重。”说罢,柳芊芊掀开帘子,走下轿子。
轿里伸出一只男人的手,紧紧的拉住了她,他低低的、压抑的泣诉,“芊芊,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啊。”
柳芊芊掩着脸,悲伤的说:“也是我心里唯一的男人。”语毕,她挣开了他的手,飞也似的离开。
顿时,四周静寂无声,只剩下男人的低声啜泣。
赵海儿背靠在轿子的后方,屏住声息,心脏怦怦跳着,在她耳边发出好大的声音。
她脑袋有一段时间是空白的,完全无法想象及接受她所听见的事实。
柳芊芊有男人,而且那个男人竟是——白震。
是的,在轿子里等着她凌晨相会的男人是白震,封民达的亲信,白纪辰的爹。
那个人人尊称他一声白叔跟白掌柜的好人,竟是柳芊芊的情人!
从刚才的对话听来,他们这样偷偷幽会已有多年,白震说是他们先相爱,封民达横刀夺爱?也就是说,在他们都未婚嫁之前,就已经互诉情衷了吗?
听着白震低泣的声音,赵海儿的心也揪着。这是多么苦、多么痛的爱情啊!
一个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人嫁给恩人,一个无奈的看着心爱的男人娶了别的女人,相爱却不能对外人道,那该是多么悲伤呀!
若是从此不见也罢,偏偏两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他们的爱情让赵海儿感到悲伤,可她又不知道该不该同情他们。这二十年来,他们都背着彼此的丈夫及妻子,偷偷的与情人幽会,虽说白震的妻子在白纪辰三岁时就已离世,但封民达还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