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这件事被揭穿之后,就算封民达不怪他、不追究,他也没脸再待在封家及珍满楼。
“你到天城县去吧。”封民达说:“我会给你一笔钱,你就到那儿去重新开始吧。”
“老爷……”封民达的宽容及善良,让白震越加觉得自己丑陋,他哭得不能自已,而一旁的柳芊芊也哽咽的无法言语。
“芊芊,”封民达转头看着柳芊芊,眼中只有爱及怜惜,没有一丝的恨及怨,“你服侍我二十年,够了,你就跟着白震到天城县去吧。”
“老爷……”她情绪激动,泪水溃堤。
“天宇的话,就看他自己的意愿,不必勉强。”封民达说着,轻拍柳芊芊的肩头,“这二十年,谢谢你了。”语罢,他慢慢的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白震跟柳芊芊止不住的哭泣声。
封民达步出白震的房间,门外候着他的是封天铎。见他出来,父子俩只互看一眼,没有说话便相偕走开。
走了一段路,封天铎终于开口。
“爹,你是个了不起的好人。”
封民达摇头一叹,苦笑着说:“我称不上是好人,只是不想被恨摧毁。”
封天铎以崇拜的眼神看着他,没再说话。
几日后,白震跟白纪辰收拾好简单的行囊,离开了封府。
因为证据确凿,又知道封民达不想计较,白纪辰没有狡辩,很干脆的承认了自己的犯行。
念旧情的封民达非佴不追究父子俩的过错,甚至还给了一笔资金让他们得以在异地重新开始。
他们离去时,封民达并没有送他们,他一个人待在书斋里,思索着一些事。
昨晚他将柳芊芊跟封天宇都叫到书斋里,跟他们母子俩聊了许久。
他给了他们充分的自由,由着他们选择,他尊重柳芊芊选择真爱的自由,也尊重封天宇与亲爹相认的自由。
他不强求,尽管心里无限惆怅。
张如雪因为身子弱,当初是为了给封家多添男丁,才做主将柳芊芊纳为他的妾,一开始,他对柳芊芊并无太强烈的感情及依恋。
可这二十年下来,他却在相处中慢慢的依恋着她,也许,他便是因为如此,才对她跟白震的事视而不见,恍若不知。
可如今,封天宇已经知道自己的出身,他再也不能瞒骗,不能自欺欺人。
君子有成人之美,是该放手了。
稍后,有人来报,说柳芊芊跟封天宇都跟着走了。他沉默,心思放空的坐在书斋里,不动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的回过神来,沉沉一叹。
已经决定放手,实在不需多想。只是往常的这个时候,只要他在府里,柳芊芊定会为他沏上一壶热茶,陪着他在书斋里看书,可如今……
不自觉的,他又叹了一口气。
他想他该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免得一直沉浸在这种无边无际的怅然里。
正要起身,忽听见门口传来声音——
“老爷,要出门了?”
他一震,迅速的望向门口,只见柳芊芊手捧茶盘,一如往常的站在那里,温柔婉约。
他呆住了。
她走了进来,“先喝了热茶再出门吧?是海儿调的茶,补气的。”说着,她将茶盘搁下,动作优雅的帮他倒了一杯热茶,将茶杯递给了他。“喏。”
他怔怔的接下,那热茶的温度穿透了瓷杯,经过他的指头,传导到他的四肢百骸,温热了他的身心。
“芊芊,你……你不是跟着白震走了?”
柳芊芊摇摇头,眼底噙着泪水,脸上却是沉静的笑。
“老爷,我跟天宇只是去送他。”她说:“天宇的爹只有一个,那便是你,而我……”说着,她停顿了一下,泪水在短暂的静默中悄悄滑落。
封民达心情莫名激动,脸上充满期待。
“女人一生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人无条件的的疼惜着她。老爷,一直以来你都知道我跟他的事,可你不计较,不拆穿,你不只依旧善待我,宠爱我,对天宇更是视如己出,与天铎毫无分别,试问世上有几个男人能做到?”
她泪眼笑视着他,“我想,这便是我要的幸福跟归属,以前我不明白,可现在……我透澈了。”
“芊芊?”
“老爷,”柳芊芊突然跪下,“请让我服侍你一辈子吧,我欠你的,我用余生来还。”
见状,封民达立刻放下茶杯,上前扶起她。
他为她抹去眼泪,温柔的注视着她,“你没欠我什么,也不需偿还,你留下,那便已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老爷……”他这番话虽简单平常,毫不煽情,却激出了她最多的泪水。
封民达将她轻轻的揽着,“芊芊,你不止是我的妻妾,也是我的家人,天宇亦是,他是我的儿子,永远都是。”
柳芊芊语难成句,只是不断点头。
而书斋门外的封天宇,早已泪流满面——
第10章(1)
封民达将珍满楼交给了两个儿子后,开始跟妻妾过着退隐般的生活。
尽管封天宇的身世曝光,可两人兄友弟恭,互敬互谅,齐力打理珍满楼,一年后,他们甚至在城中开了珍满楼二馆,而这一半是出自赵海儿的建议。
珍满楼的客群大多有点年纪,而她认为可以将客群分开及拓展,也就是开一家能够吸引年轻人上门的餐馆。
在二馆,卖的是茶类及点心。抓准了年轻人的胃口,她亲自设计各式餐具请窑厂烧制,然后将点心及茶类盛装其中,同时也在二馆里卖这些商品,举凡吃的、用的都有。
二馆开张不到三个月,就创下了令人咋舌的收益,令许多一开始不看好的人惊叹不已。
渐渐的,二馆成了城中年轻男女最时兴的聚会地点,就连邻城的人也会特地前来。
二馆营业五个月后,正是年前,这日,赵海儿正在整理帐目,封天铎走了进来。
“没问题吧?”
“没问题啊。”她逐条仔细的检视着,“对了,有件事跟你商量。”
他微怔,“什么事?”
“二馆这几个月的收益都很漂亮,我想给大家加个奖金。”
“都好,看你决定。”他对于她是很放心的。
虽说店东是他,但实际在打理这家二馆的人其实是她,每个人都知道她的身分不只是厨子,而且还是地下店东及准大少奶奶。
“我也要给自己发奖金。”她一脸认真的说。
他一愣,“你还给自己发奖金?我都让你领月俸了。”
“我付出心力及劳力,本就该有报酬。”她理直气壮的说。
他一脸困惑,“我真不懂,钱的事我向来由着你,你爱拿多少是多少,为什么还要支薪?还要领奖金?”
“你的钱是你的钱,店里的钱是店里的钱,我的钱是我的钱。”她说:“自己赚的钱,花得理直气壮,花别人的钱,会良心不安。”
他摇头,“我不是别人。”
“不成。”她挑挑眉,很是固执,“钱是自己赚的,看着特别开心。”
他好气又好笑的道:“你还在给自己存赎身金?”
“我早就存够钱替自己赎身了。”她说,“赚钱只是一种感觉,一种自我肯定的成就感。”
“成就感?”
“嗯,赚钱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有能力有本事的人。”她扬起下巴,一脸自信。
“你真是……”
“怎样?你不想发奖金给我?”她一脸不悦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你敢”。
“岂敢不从?”
“那我就记下喽!”她拿起毛笔在账册上写下并念着,“三十两。”
他一听,开玩笑的说:“哇,你可真敢要,三十两?”
“怎么?”她抬起眼,语带威胁的问:“我不值这个价?”
“值。”他笑了,“你想写一百两都行。”
听着,她心满意足的笑了。
这一年,城里来了一位名震京城的铁捕——骆军,他衔着皇命携家带眷的来到这儿就任总捕头。
骆军有两儿一女,两个儿子都已成家,只有十七岁的独生么女——骆依依仍未出嫁。
骆依依从小跟着父兄习武,又被众人宠着,性情高傲剽悍,她跟着父亲来此上任不久,便成了珍满楼二馆的常客。
她经常光顾二馆,尤其封天铎在的时候,她总会待上很长的时间,明眼人都知道她对他生了仰慕之心。
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心里眼里只有赵海儿的封天铎,哪里看得见她眼波流动间隐藏不住的爱恋?
此时的他,一心只等着赵海儿满十八岁的那一天。
几个月过去,赵海儿终于年满十八,到了她曾答应过要嫁他的年纪。封天铎向封民达表达要娶她为妻的强烈心意,但因为她的出身及身分,封民达只肯答应让儿子纳她为妾。
未能说服父亲,封天铎十分丧气,可赵海儿却安慰他,说自己不在乎名分,是妻是妾她不在意,但他只能有她一个。
这日,骆军亲自来到封府拜访,并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封老爷,小女依依对封大少爷十分倾心,获知令公子尚未娶亲,也未有婚约,若有幸,盼能与封家结个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