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东莲都看出来的事,罗晴娘怎么会没看出来,但对着自家二哥她不好说什么,只能虚应过去。
不过原先对喻子怀的担忧,却在与二哥说话间淡去了,她想到喻子怀能年纪轻轻便挣下喻家那偌大的家业,自然是有不少心机和手段,他该知道要怎么避祸的。
她仰起头遥望着天际,她相信以他的才干,他不论在哪儿都能过得很好。
与东莲转身进屋里,罗晴娘便看见多日未见的喻子怀也不知是怎么进来的,竟好整以暇的坐在屋里。
东莲满脸惊愕的指着他,“怀爷,您怎么还敢来?村子里那些人都想抓你去报官换赏银,就连二少爷也是呢!”
喻子怀笑问她,“你该不会也想抓我去报官吧?”
东莲想也不想的说:“我才不会做出这种事呢!”
喻子怀夸赞了她一句,“我就知道你是个忠肝义胆的好姑娘。”
东莲被他难得的这么一夸,心里高兴,嘴上却说:“你现在才知道,晚了。”
罗晴娘唇瓣漾开一抹轻笑,从他的神色中,她发觉他这次回来,整个人的神韵都变了,仿佛经过冶炼的宝剑,收敛起外放的锋芒,整个人内敛许多。
喻子怀凝视着她唇边的笑容须臾,朝东莲吩咐,“你守在这儿,我有些事想跟晴娘说。”说完便拉着罗晴娘的手,走往后头的房里。
跟着他来到那间他先前住了数日的房间,罗晴娘挣开他的手,神色温静的询问:“子怀哥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他不以为意的在桌前坐下。“我是来向你告辞的,我待会便要动身前往京城一趟,需要一段时日才能回来。”
她轻轻颔首,表示知道了,这时候他暂时到京城去避风头也好。
他接着嘱咐她,“我不在的时候,你若有什么事,就朝四周大喊一声阿三,便会有人出来听候你差遣。”
她狐疑的睇向他,“这阿三莫非是神仙,一喊就会现身?”
喻子怀低笑解释,“我暗中安排两个人在你身边保护你,这一去京城也不知何时才能办完事回来,我放心不下你,所以给你留下两个人手,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他们去办。”先前经历了那场背叛,他不敢轻易再相信人,这两人的人品是通过他的考验,这才放心留在她身边。
她摇头想拒绝,“你不需要这样安排,我在村子里不会有什么事。”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他们不会妨碍你,你无须担心,你不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留着他们有备无患,我在京城也才能安心。”
明明全是为了她着想,但喻子怀的语气却透着恳求,让罗晴娘无法再拒绝他。
临走前他不舍的抱住她,在她额心落下一吻,这才转身离去。
罗晴娘怔怔的站着,她听见心跳较往常鼓动得快一些,接着仿佛听见自己紧闭的心扉重新开启的声音。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快步走到窗子边打开窗户,探头朝四下张望,但已瞧不见他的身影。
此时天空湛蓝得没有一丝云絮,远方层峦迭翠的山脉清晰可见,午后的阳光从窗子投进屋里,也在她的心扉间留下一片灿亮的光芒。
第8章(1)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疾驰,想甩脱掉在它后头骑着马紧追不舍的六个杀手。
回头看见他们就快追上,驾车的少年挥着马鞭拚命催促马儿跑快一点。
然而拉车的马儿即使拚尽全力,也跑不过后方那几匹马,过没多久便被对方给赶上了。
坐在车里的温培掀起帘子,一直注视着外头的动静,留意到那些一路追杀他们的杀手已经追上来了,他紧张得屏住气息,冷风中额头沁出了冷汗。
他回头看向坐在车里的喻子怀,语气急切的说:“大哥,他们追来了,该怎么办?!”那日义结金兰之后,私下里他便称他为大哥。
喻子怀淡定的回了他一句,“这事阿一他们会处理。”
温培急道:“他们不过是几个孩子,哪里应付得来那些穷凶极恶的杀手。”坐在前头的那三个少年,最大的不过才十八岁,最小的也才十五岁,他简直不敢相信大哥会将这种攸关生死的事交托给他们。
他不禁做了最坏的打算,待会就算拚得一死,也得护着大哥,让他逃走,也算报答了大哥几年前的救命之恩。
相较温培一脸焦急的神情,喻子怀显得镇定,“二弟莫慌,待会你等着瞧就是了。”
见他如此气定神闲,温培不禁有些狐疑,“他们真有这能耐解决那些杀手?”
“我只告诉你一句话,别小看任何一个人,即使是最低下的乞丐,都可能是身怀绝技的高人。”
前阵子他潜进城里想打听喻家的事时,有个年约三十许的乞丐忽然找上他——
“你可知道当初你明明是遭人袭击昏厥在兰河城外,后来为何会倒在安福村附近?”
听他说起这件他心中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他盯着那个拦住他的乞丐,心中顿时闪过一丝明悟,猜测道:“莫非是你把我从城外移到那里去的?”
“没错。”
“这是为何?”
那乞丐黑污的脸上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他,“因为我若不将你移走,你必死无疑,你弟弟当时虽暂时放过你,你以为其他人能容得了你继续活下去吗?”
“你知道我的事?!”喻子怀接着急迫的要求他,“快把你所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那乞丐说:“我知道的那些,你花点心思自个儿就能查得出来。我来找你,是要跟你做一桩买卖。”
“什么买卖?”
“我希望你能收下我的七个义子,让他们跟在你身边,条件是你可以吩咐他们为你办事,但倘若他们不愿再替你做事时,你不可强留他们。”他接着说道:“你现在很需要人手,收了他们,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之后,在他见识过他七个义子的身手后,他答应了这桩买卖,然后他询问乞丐为何会放心让他那几个孩子跟着他。
那乞丐回答他,“你这个人虽傲慢自大,但心性不差,又会做买卖,虽然暂时落难,不过我相信以你的才能,定能东山再起,我想让那几个孩子跟随着你,把你那些本领给学起来。”
他急需人手夺回喻家,而那乞丐想让他的孩子跟随他学些本事,两人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这时,马车已被六个杀手团团围困住,最后不得不停下来。
六个杀手翻身下马,杀气腾腾的举刀杀过来。
坐在前方的那三个少年里,其中两个较年长的也随即跳下马车,抄起手中的长棍迎敌。
最年长的那个少年回头丢下一句话,“阿六,待会你伺机带怀爷他们先走一步,我和阿二随后就追上。”
驾着马车的阿六应了声,“我知道了。”他一点也不担心两个同伴,虽然他们没义父那么有本事能一个打十个,但一个打三个还不成问题,尤其在义父收留的七个孩子里,又以阿一的身手最好,他一个打五个都没问题。
阿六站起身伸长颈子,在见到两个同伴舞着长棍,一人守一边,拦下想接近马车的六名杀手后,他重新坐下,觑准了时机,挥鞭驱策马儿离开。
而一直趴在窗边看着这一切的温培则惊愕的瞪大眼珠子,即使马车逐渐走远,他仍探头往后看着,亲眼见识到那两个少年以一夫当关的姿态,挡住那六名杀手。
他们手中的长棍耍得出神入化,灵巧俐落的身手在那些杀手之间纵横游走,以毫不起眼的木棍对抗那些锋利的刀剑,竟还游刃有余。
此时其中一个少年朝一个杀手的脑袋一棍打下,登时把对方打得倒地不起。
见状,温培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回头赞叹,“他们的身手竟这么好!”
“你现下不担心了吧?”喻子怀笑道。
温培再回头朝后方看了几眼,这时马车已转弯,瞧不见他们了,他才坐回原位,“怪不得一路上大哥毫不担忧、从容淡定,原来是身边收了这样的高手。”
喻子怀遂将自己当初遇到那乞丐的事告诉他。
温培听完啧啧称奇,“能教出这些孩子这样好的身手,这乞丐的来历定然不简单。”
喻子怀摇头道:“他不愿透露,我也没多问。”
温培想了想说:“大哥,这几个孩子身手如此不凡,咱们可要好好收拢他们的心。”
喻子怀回了他一句话,“要收拢人心,唯有真心相待。”这些日子以来他领悟到一件事,想要得到别人的真心,唯有用真心来换。
温培听得一楞,须臾后动容的说:“大哥说的是。”他惊觉到喻子怀变了,现下的他不再有以往那般锋利的锐气,他就像经过打磨过的玉石般,散发出一抹沉稳的气息。
半个时辰后,阿一和阿二便骑着那些杀手的马追了过来,他们没坐回马车前,而是一路骑着马儿跟在马车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