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媳妇的圆肚子不是装的,而是已有五个月的身孕,一入门便是双喜呀!叫她怎能不开心,高兴得连作梦都会笑醒。
只是在眼前的场面她不能笑得太明显,免得外人看出他萧家另一桩喜事,媳妇有喜是好事,可偏偏不可四处宣扬,真是憋死她了。
“忍一忍,老婆子,拜完堂就没有我们二老的事,让年轻人去应付宾客。”同样脸很僵的萧老爷子捏捏妻子的手,要她多忍耐。
“我知道要忍,可是哪儿不能走快些吗?我笑得脸好酸。”还好萧家人只娶一位妻子,而她也只有一个儿子,不然多来几次她一把老骨头消受不了。
“不能快,一定要慢,你忘了咱们快抱孙子吗?总算对得起萧家的列祖列宗。”他要当爷爷了,再过几个月就能手抱白胖孙子了。
当初他们捡到昏迷不醒的儿子时,一度考虑要不要留下他,毕竟是来路不明的陌生人,衣着服饰不像大唐子民,他们怕是麻烦而犹豫老半天。
后来他们找某个颇有名望的算命仙算了一卦,对方说这名年轻人是代替他们死去的儿子来孝顺他们的,时机一到便会醒来,成为萧家子孙,他们于是放心把人留下。
果不其然在细心照料下,孩子终于清醒了,并如算命师所言的孝顺,视他们二老为双亲,伺候得无微不至,嘘寒问暖,照顾起居,接下茶行的生意继承祖业,儿子对茶叶也十分了解,将自家茶围的茶精制出不同的风味,卖入京城的达官贵人府中,大发利市。
“是,不能快,慢慢走……”朱玉娘露出喜悦的神采,“咱们啥事也不做,坐在椅子上含饴弄孙。”
“嗯、嗯!老了,要享清福。”抚着美须,他笑了。
两人在交谈声中,一对走得缓慢的新人终于走到两位长辈面前,双双立于正厅中央,听见媒人高喊着——
“一拜天地。”
拜。
“二拜高堂。”
拜。
“夫妻交拜。”
拜……
“等一下,不许拜,萧郎怎能娶丑女为妻,太委屈他了,要娶也应该娶我韩婉儿,我是平和镇第一美女。”她才是最有资格站在萧玉瑯身边的女人。
拜到一半有人跳出来闹场,令萧家二老皱着眉,一脸不悦地瞪着韩家铁铺的韩婉儿,心想怎么会有这么不懂事的女娃。
“韩婉儿?抱歉,我不知道猪也有名字,人畜有别,若相亲有违五伦,请问这是谁家养的母猪,麻烦牵回去,多喂点馊食年节便能宰来祭天。”心爱女子被骂,萧玉瑯也维持不了君子风度。谁是丑女?她才是丑得天地难容,胖到五官分不清。
萧玉那的刻薄话,在场的人一听全笑出声,大唐的美人的确以丰满为主流,可是经他温润的嗓音这么一说,再仔细一瞧,美得像朵花的韩婉儿居然也没那么美了,和自家养的猪像了七、八分。
于是,又是一阵笑,笑得韩婉儿恼羞成怒。
“你,盖头掀开,把他还给我,你配不上他,我是他的良缘正配,娶妻当娶韩婉儿。”她指着新娘子,要人家主动退让。
良缘正配?萧玉瑯冷笑。
对方都冲着自己来了,季晓歌自然不会不吭声,“他是你的吗?他许了你的情,还是承了你的爱,可有山盟海誓,他说了非你不娶,爱你一生一世?”她历经波折才和萧玉瑯走到这一步,谁胆敢来破坏,她就让谁吃不完兜着走,终身难忘。
“没有又怎样,打他生病起我就常常趴在墙上偷看他,我跟自己说了一旦他好起来我就要嫁他为妻,他是我韩婉儿相中的夫君,谁也别想抢。”她说得理直气壮,好像她说了算,不需要别人同意。
“那他要是好不了呢?你一辈子不嫁人?”无理的人见多了,没有最无理,只有更无理。
韩婉儿顿了一下又大声说话。“但他就是好了呀!所以我们理所当然的是一对,你要知耻就该让位,让我跟萧郎拜堂成亲。”
“知耻?”怀孕的人易怒,季晓歌被她的话激到了,一个火大扯下盖头帕。“你来呀!来把他抢走,我看你有多少本事跟我抢人,香芹、素心,去厨房拿把菜刀来,我先砍死她。”
盖头下是一张清丽小脸,不因有孕而浮肿,而她惊人的怒气不但没让她看起来显丑,反而散发一股英气,即使瘦得不符合美的标准也让人感觉她是美人。
“娘子,别动怒,小心身子……”萧玉瑯紧张兮兮地护着妻子,唯恐她太激动动了胎气。
他的温柔和体贴又让在场的人看了觉得其窝心,直道郎才女貌,天生佳偶。而一旁的韩婉儿被新娘子的“杀气”吓着了,没了先前的气势,有些畏缩。
“你……你想干什么,杀……杀人是犯法的,一命抵一命……”她不会真的拿刀砍人吧?
“怕死就别来抢别人夫君,我难得嫁一次,你倒是来给我难看,其要非君不嫁就来比比胆量,你一命抵我一尸两命,算你赚到了。”季晓歌捂着肚皮叫阵,眼神比刀子还利。
她这一嚷嚷,大家都知晓为什么她脸那么瘦肚子却是圆的,因为里头装了个娃儿。
“你……你有身孕了……”那她还争什么事,人家已经赢了嘛!
香芹真拿了把杀鸡的刀回来,正要递给夫人时被一只大手拦劫过去,挨了萧玉瑯一眼。
“刀给我,我砍她七、八段……喂!你跑什么跑,我没哭你倒是先哭了……”
真没趣,就这么点能耐,比起王府里争宠的女人,这韩婉儿实在太弱了。“还有没有人要跳出来抢亲,我数到三没人出声,这事就了了,一、三、三。”
“夫妻交拜。”媒人高喊。
拜。
礼成。
新郎双手打横抱起身旁女人,将大肚婆新娘子送入洞房。
全场静默,鸦雀无声。
须与,有人抹了抹冷汗说:“天哪!萧家的媳妇真悍。”
朱玉娘顺着话尾接道:“是呀!我这媳妇是长安城第一悍妇,你们以后可别惹她,否则她发起狠来,各位请自求多福。”
从此以后,平和镇的老老少少都晓得萧玉瑯家有悍妻,没有一个美女敢再靠近他半步,因为她们怕萧少夫人手上那把菜刀呀!
而妻奴……这些是后话,萧家人向来宠老婆,鲜有例外,萧氏祖训将延续到数百年后……
第10章(2)
“那日实在太凶险了,你太冲动,古有明训在孕期最忌动刀动剪,连针和钉子这类尖锐之物也严禁,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替肚里的想想,要是伤了你,我心疼,肚里的有事我一样难受,你凡事要先三思而后行,忍一时风平浪静。”
萧玉瑯是不是妻奴见仁见智,他的确万般迁就妻子,把妻子宠得不象话,从没见过他大发脾气,有事总好声好气的同妻子商量,百依百顺。
但事实上他的商量是“告知”,妻子若不同意使努力说服,用萧家人惯有的耐性跟她磨,磨到她点头为止。
因此说来他还是有些霸道,专挑妻子的软肋下手,看似妻子占上风,实际上一切仍是掌控在他手中,只是表面上的妥协让季晓歌以为她才是“一家之主”。
不过自从他家的萧少夫人当了娘之后,他似乎变得唠叨了,几乎没有一件事能不管,起床先下左脚还是右脚、净面的巾子干不干净、一餐吃几碗饭、小孩喂奶的时间是不是过长等等。
最后连八百年前的旧事也能翻出来念一念,无所不念的让妻子季晓歌练就八风吹不动的定力,他念由他念,她置若罔闻。
和夫君在街上逛着的季晓歌,目光突地定在一个人影上,“咦!夫君你看,那个瘸了一条腿的男人看起来很面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似曾相识,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顺着妻子纤纤玉指所指的方向一睨,他眼眸眯了一下。“是豪侍卫。”
“怎么一副落魄的样子,他不是在王府当差,是小王爷最信任的心腹?”衣衫破旧,神色灰败,走起来一跛一跛的。之前虽听说他和曹玉声有私情,但没听说他被赶出府啊。
“你不知道小王爷出事了吗?他因好色不减差点侵犯私下出宫的公主,皇上震怒削了世子头衔,发配边关由校尉做起。”但主要是皇后失势,身为外甥的他连带受到影响。
“啊!原来如此,难怪这一、两年回季府省亲,爹和大娘对我的态度好得令我惊慌。”大女儿的靠山倒了,只能挺着笑巴结他们向来看不起的商人。
她曾打算接亲娘到庄子上安养天年,可是娘是念旧情的人,仍不愿离开爹,死守着心中一份残念。
为人子女也管不了父母的感情事,只好由她去。
是他给的钱多吧!见钱眼开。“咱们是来谢谢徐半仙的,赶紧寻人去。”
萧玉瑯没告诉妻子他私下塞了不少钱财给岳父大人,这一家人得了好处才对小夫妻另眼相待,热情款待,巴不得他们俩长居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