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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穷猎户的新妇(1)

  “醒、醒醒呀!别再睡了,再烧下去会烧坏脑子的……你快醒一醒!”

  耳边传来声声催促,牛青青也很想醒过来,偏偏脑袋瓜子有如沉重的大石头,一直一直往下沉。

  “都怪我不好……媳妇啊,你打我、骂我都好,只求你快点醒过来!我不该喝得太沉,没发现你发烧了……”

  媳妇?谁的媳妇儿?还有,这男人为什么一直嚷嚷个不停,害得她头好疼。

  牛青青被吵得没法昏死过去,勉强睁开一条眼缝,但只是这么小小的一个动作,对她而言都相当吃力,于是她马上又闭上了眼。

  不过就一眼瞬间,她觉得脑袋更昏沉了,她没来得及瞧清楚扶着她的男子长得是什么模样,只在恍惚间看见一个剪得歪歪斜斜的大红喜字贴在正前方的灰白土墙上。

  她浑沌的思绪缓缓运转,不对呀,如果她被救了,顺利脱险,不是应该在医院吗,怎么看到的会是土坏屋?

  天哪,她觉得头越来越晕了,不管她身边的人是谁,请行行好,别再叫醒她,请让她安静平和的死去,人要走得有尊严。

  爸、妈、小奇,你们怎么不来接我,又想再一次丢下我吗?那种无边无际的孤寂感真的好可怕……

  “来,喝药,喝了你就会好起来了。”男人有些沙哑的嗓音透着着急无措,将黑稠的汤药灌进她嘴里。

  神智不清的牛青青眉头皱成一直线,想要把凑在嘴边的东西推开,却无力举起双臂,只能虚弱的道:“……不要……苦……”

  好苦,这是给人喝的吗?是毒药吧!

  就不能喂她吃胶囊或药丸什么的吗?别再用传统古法子凌虐她,那是她奶奶那一代才用的中医疗法,黑漆漆的汤药,苦得教人难以下咽。

  牛青青觉得越来越不舒服,不自觉又微微睁开一道眼缝,这一次她瞧见蓬草搭的屋顶,一盏铜漆油灯从屋梁垂挂而下,一只圆肚蜘蛛正努力在梁下结网,屋内的布置可看出这应是人家新婚夫妻的喜房。

  很喜庆,又很破落,极端矛盾的视觉冲突。

  她试图要起身,亲手碰触眼前所见的一切是否真实,可是人才稍微一动,铺地盖地而来的晕眩让她几乎又死一回。

  “是苦了点,不过不吃药就好不了,青苗乖,再喝一口,把这口喝完了,我给你糖角儿吃。”声线厚实的男子十分有耐心,一口一口的喂她喝药,即使她喝一碗吐半碗,他也不嫌烦。

  青苗是谁?我是牛青青,你搞错人了!

  牛青青想大喊,但全身软趴趴的,她以为的呐喊声其实是小猫似的呜咽,若不细听真不晓得她在说什么。

  不过此时的她比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还虚弱,不仅四肢使不上劲,还需要靠人搀扶着,而且她浑身都是高热排出的汗,汗水濡湿她的单衣。

  “水……给我水,加了盐、盐巴的水……”在生死关头,她的求生本能发挥了作用。

  “好,你等等,我给你水喝。”

  男子轻轻的让她躺回床上后,马上去弄了一碗加了盐巴的水来,小心翼翼的喂她喝下。

  带着咸味的凉水滑入口中,牛青青忍着喉咙强烈的刺痛,几近饥渴的吞咽,很快就喝到见底。

  之后她睡睡醒醒,却感觉到有个男人一直在她身边来来去去,一下子为她擦拭额上的汗水,一下子喂她喝水,一下子唤醒她要她喝药,一下子摸摸她的额头和后颈,看还有没有持续发烧,他不时还会哽咽的自责,说都是他不好。

  等牛青青清醒,已经三天过去了。

  “媳妇儿,你别动,有什么事吩咐我一声就好,你的身子还很虚弱,大夫交代过要多静养几日。”

  牛青青……不,穿越后换了新身分的她有了另一个名字,牛青苗面无血色,若不是还有细微的呼吸,真像个死人。

  其实她也算是个死人了,年仅十五岁的牛青苗在及笄的隔日就被后娘林月娇以十两银子卖给山坳村的猎夫,完全没知会一声,连半点嫁妆也未准备,牛青苗抵死不从,因为家中还有年幼的一双弟妹,以后娘自私的为人,她实在放心不下。

  林月娇岂会轻易顺了牛青苗的意,见牛青苗哭喊着不肯坐上前来迎娶的牛车,她随手抄来一根木棒,狠心的往牛青苗的后脑挥去,受到重击的牛青苗倒地不起,被林月娇的两个娘家兄弟强拖着上了牛车。

  那时牛青苗已经奄奄一息了,后脑伤口流出的血濡湿了嫁衣,但因为嫁衣是红色的,再加上她一直由喜娘和一名来帮忙的婶子搀扶着,所以不但没人看出她受伤了,就连拜堂的那一刻她就断气了,也没人发现,拜完堂,喜娘和婶子就将她往炕头一放便出去吃宴席,就怕去晚了好料的全给人吃完了。

  山里头的人难得吃一顿好的,还是带油的大肥肉,谁还顾得了新娘子的感受,反正是买来的。

  新郎吴秋山是个猎户,家境不是很好,虽然有间还算能够遮雨挡风的屋子,但日子也是过得苦哈哈,省吃俭用了好些年才凑足了十两银子给自己买了个小媳妇儿。

  不过男人还是粗心大意了些,憋了好几年的邪火一遇着了干柴似的小媳妇儿,他整个人就爆发了,一送完客,又喝了七、八分醉,他一上炕就抱着媳妇儿又啃又咬,迫不及待地提枪上阵。

  牛青青一穿越过来时,身上正趴着一个不断耸动的男人,她头痛、身子也痛,全身不着一物的被压在底下,男人的力量大得宛若蛮牛,将她的手压制过头,让她无法动弹。

  当下她的第一个念头是她被强了。

  但是那男人还在她身体进出时她已厥了过去,接着便是漫无边际的高烧,烧得她不省人事。

  “你是谁?”忆起初穿越来的情形,牛青苗看着凑在眼前、带着担忧的大脸,问道。

  “我是秋山呀!你的丈夫,你不记得了吗?”吴秋山一脸讶然的说完,立即伸出大掌覆上她的额头,确认她已经退热了才放下心来。

  原来她不是被强暴,而是嫁人了。“我的丈夫?”

  她端详着他,有棱有角的粗犷面庞,左颊靠耳直至颈部有一道明显爪子挠过的痕迹,虽不算太难看,但在世俗的眼光中已经是破相了,憨直的脸上有几分不自在。

  她再看向屋内摆设,心里顿时有一种被老天爷摆了一道的无力感,她甚至不知该苦笑还是仰天破口大骂。

  这坑娘的老天!

  “你怎么了?”他问得小心翼翼,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看着土砖砌成的墙,再瞧瞧面前局促不安的黝黑傻大个,牛青苗别无选择的点头,顺势摸了摸仍有些发疼的后脑。“我好像忘了很多东西,脑子里一片空白。”

  “真记不起来了?”吴秋山关心的又问。

  她摇摇头。“头晕晕的,记不得了。”

  他虽身得高大,动作却十分轻柔地将被褥拉到她的下巴处,掖好被角后,温柔的道:“媳妇儿别怕,多喝几帖药你的病也会好了,一会儿我再找个大夫为你瞧瞧,肯定没事的。”

  “不要喝药,药苦。”牛青苗宁可多病几天也不要再喝那种苦到涩口的汤药,那跟毒药没两样。

  “药还是要喝,你还没好全……”吴秋山好言劝道。他好不容易有个媳妇儿,一定要好好看紧她,不能让她再着凉生病。

  “我好了,真的。”为了证明自己已经好了,她逞强的想下炕,可不过才翻个身,就累得她气喘吁吁。

  咦!她几时变得这么虚弱了?

  从小到大都是健康宝宝的她,实在很难接受自己有朝一日竟成了林黛玉,身子这般弱不禁风,连下个床也使不上劲,软绵绵的像坨面团。

  牛青青的家境还不错,母亲是钢琴老师,开了钢琴教室,一班约十名学生,收入颇丰;父亲受雇于一间牧场,负责饲养肉牛、乳牛,牧场面积约百来亩,数万头牛相当壮观,牧场所产的牛肉和牛乳供应附近十数个乡镇,他也成为管理四、五十人的主管。

  她有一个小六岁的天才弟弟,每次都考第一,完全抢走她的光彩,再加上父母不怎么管她,她顺理成章当个废人,过着她的清心好日子。

  牛青青是个很懒散的人,不求上进,只求吃饱,在家人的纵容下,她当真成了头脑简单、四肢健全的傻大姊,她的运动神经比大脑灵光,靠着体育成绩保送师范大学,她曾拿下三届亚运女子四百公尺、两百公尺冠军,更是四年一度的奥运储备种子,体坛一致看好她。

  可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在她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全家决定到纽西兰旅行,但刚好碰到毕业考,所以她订了晚两天的班机,打算等考完了再去和家人会合。

  怎料父母和弟弟坐的那班飞机失事,在空中解体,她连家人的尸体都找不到,只找回几件破碎的行李和一张被火烧过的全家福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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