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羡慕她们,因为她一点都不想待在宫里。
这时有人喊道:“太子驾到,丽妃娘娘驾到。”
太子及丽妃来到场上,可他们都由数名宫人持纱帘伞遮蔽其面容,谁都觑不见他们的样子,只看得到身形。
“殿下,拣择可以开始了吗?”
帘后的太子与丽妃互视一眼,浅浅的点头。
一名文官站在前头,高声喊道:“此次择秀由礼部侍郎颜大人主择,正取两百人,无备取,拣择开始。”
就这样,三年一度的拣择开始了。
主择的颜万山身边跟着两名负责记录的文书官,他们依序走到每个少女面前简单询问几个问题,接着颜万山会以眼神示意两名文书官在卷上做记录。
万静湖觉得很紧张,这是最后一次的拣择,是生是死、是福是祸就看这次。
终于,颜万山来到她面前,问道:“出身何地?姓名为何?”
“民女万静湖,望春城人士。”万静湖故意用很低很粗的声音回答。
颜万山微怔,细细端详着她,然后皱了皱眉头,并跟两名文书官交换了眼色。
万静湖想,颜大人肯定觉得她难登大雅之堂,这次她绝对会被剔除的,怎知她正暗自开心之际,颜大人突然低声说了句“中”,她猛地抬起头,惊疑的瞪大双眼看着颜大人。
颜万山睇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便走到下一个少女面前。
漫长的拣择在两个多时辰后结束,万静湖竟是两百人中的一人,她震惊又沮丧,整个人泄气似的快站不住。
稍晚,她跟其他少女被分配到不同的宫院住下,几名宫中的嬷嬷来协助她们,并帮她们分配了床位。
其他少女都因为自己雀屏中选而欢喜不已,万静湖却懒懒的坐在床榻上,不想动也不想说话。
有位嬷嬷来到她面前,问道:“你是望春城的万静湖?”
万静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带着你的随身包袱跟我来。”嬷嬷说。
万静湖着急的问道:“去哪儿?我能出宫了吗?”
嬷嬷觑了她一眼。“不要问,跟来便是。”说完,嬷嬷率先走了出去。
万静湖赶紧抓起随身包袱,兴奋的跟在嬷嬷身后,可是她很快就发现嬷嬷不是要带她出宫,而是带着她来到另一处宫院。
几名少女正在庭院中说笑,其中一人抱着一只黄猫,正是两天前巧遇的颜嬛。
“静湖?!”颜嬛一见她,欢天喜地。“你可来了!”
万静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
颜嫒走向她,愉悦地道:“太好了,爹总算把你弄到我这儿来了。”
她狐疑的看着颜嬛。“颜姑娘,你在说什么?”
带她来的嬷嬷说话了,“颜姑娘正是礼部颜大人的掌上明珠,要不是她,你哪能留在宫中?”
万静湖双肩一垮,突然觉得好颓丧,她千方百计想落选,却因为帮了颜嬛一个忙而前功尽弃,这是什么样的造化弄人啊?
“静湖,以后你跟着我,我会照顾你的。”颜嬛拍拍胸脯,很有义气的样子。
万静湖哭笑不得,也欲哭无泪。“颜姑娘,我……”
“叫我嬛嬛吧。”颜嬛笑视着她。“我也叫你静湖。”
“嬛嬛,我……”万静湖哭丧着脸。“我一点都不想待在宫里。”
“咦?”颜嬛一楞。“为什么?”
“因为……人家说宫里险。”万静湖说。
颜嬛握住她的手,像个姊姊似的安抚道:“我会关照着你,不会让你受委屈,放心。”
万静湖突然想到什么,急切又严肃地道:“既然你爹可以决定我的去留,那么可以请你拜托你爹让我出宫吗?”
颜嬛为难的皱起眉头。“这恐怕不行。”
“为什么?”
“因为名册已经送到丽妃娘娘跟太子殿下那儿了。”颜嬛见她变得更加沮丧愁苦,便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你不用怕,在宫里有我帮你,你不会有事的。”
“我……真的不能走吗?”万静湖都快哭出来了。
颜嬛对于自己自以为好意却害了她而觉得歉疚。“对不起呀,静湖,短时间内应是不能走了。”
一听,万静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滑落。
“唉呀,静湖,”颜嬛揽着她的肩,好言安慰道:“在宫里没什么不好,要是殿下喜欢你,你还能……”
“不,”万静湖打断道:“我不想当什么良娣、良媛,我不想被殿下看上,我只想回家陪爷爷……”
“原来是这样呀,那……那你先这么待着吧,我再跟我爹说把你要到我身边来服侍,你说好吗?”
眼下看来,这是唯一也最好的安排了,走一步是一步,万静湖也只能消极的接受。
傅深深觅了个安静的地方偷偷哭泣,只因刚才在太子寝宫中,她眼睁睁看着丽妃娘娘跟赵国舅使着劲想撮合寸步云跟太子妃。
她知道叶蓉镜是赵国舅妻子娘家的亲戚,是自己人,可叶蓉镜是寸步天的妻子,不是寸步云的,她才是寸步云的妻呀。
在宫里待得越久,她越发现事情根本不是她跟寸步云当初所以为的那样。
一开始说是暂时顶替失踪的寸步天掌管国政,可是直到现在寸步天依旧毫无消息,而寸步云必须揽在身上的事情却越来越多。
前阵子宫里甚至下了拣择令,挑了两百名少女进宫。
虽然寸步云跟她解释过这只是三年一次例行性的择秀,可她总觉得事有蹊跷,只可惜她人微言轻,也不能多说多问。
她真的很想跟寸步云回家,她一点都不喜欢宫里的生活,也不喜欢在宫里对赵国舅唯命是从的寸步云……
想着想着,傅深深更难过了。“呜……”
“欸。”
突然有个女孩的声音传来,傅深深吓了一跳,她抬起头朝着声源望去,看见一名长相秀丽、眼神慧黠的陌生姑娘。“你是……”
“我叫万静湖,我在富春苑伺候颜大人的千金。”
傅深深揩去眼泪,怯怯的看着她。
万静湖走上前,在她身边坐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深深,傅深深。”傅深深回道:“我是太子寝宫里的宫婢。”
“你进宫多久了?”
“半年有了。”傅深深看着眼前给人一种安心感的万静湖。“你呢?”
“不久,我是这次择秀进宫的。”
也就是说……如果有机会的话,她极可能成为太子的侧室或宠婢吗?想到这里,傅深深试探的问道:“你……应该很期望被太子看上吧?”
万静湖想都没想就用力摇头。“我一点都不想,我只想回家。”
“你也想回家?”知道她跟自己有着相同的想望,傅深深倍感亲切及安心。
“嗯,我爷爷等着我呢。”万静湖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你为什么躲在这儿哭呢?”
傅深深眼帘一垂,神情忧郁哀愁。“我有个心上人,明明心在一起,可是……却不能在一起……”
万静湖一听,不知怎地心有戚戚焉,但是她的情况比傅深深更惨一点,傅深深跟她的心上人至少心是在一起的,可是她和望安不仅分隔两地,她还无法确定他们的心是不是曾在一起……
“我跟那个人离得很近,但又不能靠近……”傅深深续道:“而且我还要眼睁睁看着他亲近别的女人……”
说着,她又忍不住哭了。
万静湖贴心的递上手绢。“这……确实是很苦。那么,他心里有你吗?”
“我想是有的。”傅深深哽咽的回道。
“那就好了。”万静湖咧嘴一笑。“只要彼此思念,就算分隔得再遥远,心也会在一起。”
傅深深却无法这么乐观。“只怕我们会越来越远。”
“若他心里也有你、也想着你,就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拆散你们。”万静湖说得坚定。
看着她那阳光般的温暖笑容,傅深深觉得踏实多了。
下朝后,寸步云回到书斋,脸上不见一丝笑意。
方才在朝堂上,他跟户部尚书张知学以及文渊阁大学士邢安邦等人为了税赋之事有点不愉快,但是这样的不愉快并非来自几位大臣跟他意见相左,而是因为他明明认同他们的想法及建议,却必须依着舅父的指示驳回他们的谏言及提议。
他在农村长大,从小他便看着那些为地主耕作的佃农们,一边付租金给地主,一边又要上缴赋税给朝廷,日子过得是如何的清苦贫穷。
前两年,朝廷下令减税,大伙儿欢天喜地,可现在舅父却要他下令增税以增加朝廷税收,或许舅父有他的理由及想法,但他实在无法苟同。
“殿下,”书斋外有人来报,“丽妃娘娘与赵大人求见。”
“传。”寸步云实在不想见他们,但又无法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
不一会儿,丽妃跟赵世怀来了,进到书斋,赵世怀立刻关上门。
“母妃,舅父……”寸步云向两人行礼。
“步云,你刚才在朝上的表现太好了!”赵世怀极为满意。“对张知学那些人就是不能妥协、不能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