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民间戏曲喜欢这类……”陆蔚英突然露出奇怪的笑意。
乔翠喜很懵,自己刚刚有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吗?
“世子,少夫人。”雪青隔着门问:“厨房要准备出菜了,请问哪里摆饭?”
“在厅里吧。”陆蔚英接着跟她说:“今日跟我一起吃饭。”
乔翠喜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自己刚刚听了这么久的故事,要吃饭就分开,好像有点过分,所以让她一起。
虽然是比较不自在,但她当然也没白目到去问“我能不能自己吃”,只说:“是。”
一起吃饭是很神奇的经验,乔翠喜以为那只是偶发,可是没想到却是开始。
上次试秋服试到一半被“家里有事”耽搁了,想想要过冬了,连忙又让苏木去把丝湖庄的女掌柜叫来——女掌柜跟乔家做了几年生意,原以为大小姐嫁入侯府,便不会再要他们的衣服,却没想到居然来喊,连忙把最好的收拾了两箱子,让粗使婆子抬了便上门。
乔翠喜前生便爱打扮,转了生性子也不会改,这件樱草裙子好看,黛绿腰带精致,这石榴红的披风真衬她的白皮肤,又不缺钱,当然买买买。
苏木带人出去,顺便结帐,她便看着整床新衣服,喜孜孜。
“少夫人。”外头突然传来黄栌的声音,“世子请您去书房伺候。”
乔翠喜傻眼,这哪招,他又不缺丫头,跟她摆什么世子架子?
却见房嬷嬷一脸欣喜,从玫瑰抽斗取了金珠子,连忙开门,把金珠子往黄栌手上一放,“姑娘传话辛苦。”
“婢子谢少夫人赏赐。”
房嬷嬷的脸简直高兴得不行,“世子总算让小姐去伺候了,不瞒小姐,这大婚以后,老奴是日夜担心,姑爷跟小姐如此生分,怕有贱蹄子钻空先爬了姑爷的床,要是先生下孩子,小姐立场可就为难,现在可好了。”
仔细想想,是这样没错,在古代,让你服侍是看得起你,得谢主隆恩的——混蛋,她就想被看不起不行吗?
都已经快冬天了,大黎朝的农历十月已经非常寒冷,她只想在温暖屋子里看书吃果子,一点都不想去伺候啊。
饶是如此,还是迅速收拾了一下,带着不能午睡的伤痛,穿过廊下到书房。
第5章(2)
世子的守门丫头自然长眼,看到她立刻清脆喊了一声,“婢子见过少夫人。”
多宝阁上的葫芦飞鸟香熏球飘出淡香,陆蔚英在案后看书,黄栌、柳绿都在下首站着,见她进来,行礼退下了。
他如果在写字,她还能磨墨,但他现在在看书,她要做什么?
想了想,便站在黄栌刚刚站的位置,因为实在太无聊了,只好开始打量书房——大概三十坪左右,跨过门槛进来是个紫檀桌,可以摆饭。
书房很简单,一座书架子,没几本书,古董倒是一堆,拳头大的红碧玺雕刻、莲枝花瓶、錾花纸镇……不管哪一样都很厉害。
媲美单人床大的桌案,底下一个小几,放笔洗。
蝙蝠桃子花窗边,也是个美人榻,上头小几还有未散的棋局。
来瞧瞧他看什么书,嘿,居然是地方志,而且他的地方志好薄,一看版本就很旧,至少是二十年前写的,晚点等她去整理自己的出来,吓死他。
不知道冥想了多久,终于外头有人打破寂静。
她只见过一次的伍……伍光宗进来,表情写着“我有事情要报告,但不知道能不能当着少夫人的面报告”。
乔翠喜当然懂,行了礼便想出去。
却是没想到陆蔚英说:“不用瞒她。”
“是,根据线报,临海府一带有匪出没。”
他一凛,“多久的事情?”
“不到半个月。”
“皇上那边可有打听到什么?”
“有,据说长公主想让苍间郡王领兵,而且一开口就要十万军马,太后也帮着要兵马。”
陆蔚英哼了一声,“十万。”
大黎朝制,王爷的儿女才能封郡王郡主,但由于长公主权大,加之是太后唯一的孩子,因此公主的孩子居然也分封一样的头衔。
长公主想把婉心郡主嫁给他,拉拢军方体系,却没想到他借口祖母之梦,娶了有渊源的商家女,于是长公主想出这方法,想要直接讨走陆家手上的兵符。
若无意外,那几个海匪根本就是长公主的私养兵马,否则无论如何,她不会让苍间郡王去冒这个险,皇上只怕也是心里有数,但一来无凭无据,二来迫于太后威逼,只怕是会屈服。
“让我们的人多注意一点,小心别露出形迹。”
“是,属下已经提醒他们,还有,自从用了世子的方法,最近的确抓了数名宫卫。”
陆蔚英用眼神朝乔翠喜的方向一瞥,“这事情是她提醒我的。”
然后乔翠喜就看到很神奇的一幕,伍光宗对自己的表情变尊敬了。
等到他出去,她立刻扑到桌子前,“什么什么什么什么,快点跟我说我立下了什么功劳?”
若是刚结婚那时,他一定觉得此举粗俗,但此刻他只觉得甚是讨喜,于是笑着说:“我并不是知道皇上心意,才感觉府中有宫卫,而是感觉到宫卫,才知道皇上心意——有人在监视陆家,但宫卫都是万中选一的高手,又哪里这么好抓得到,你上回说的真假王爷的结局倒是让我想起,这些宫卫自视甚高,绝对不愿意扮成奴仆,肯定是暗中监视。
“于是我吩咐厨房,晚上收菜后,所有吃食水缸都下蒙汗药,他们未必会吃府中剩菜,但水肯定是从厨房取,喝了药,注意力没那么好,身手也不俐落,要抓就容易了。”
“你们抓了,皇上会更气吧……不过你们不抓,他也是很生气,所以没差。”
“正是,而且还能告诉皇上,我们陆家八十年基业,可不会坐以待毙。”
陆蔚英大抵是因为抓到宫卫心情好,跟她说了不少话,大部分都是朝政的各种交错,那些错综复杂的事件听得她津津有味,欲罢不能。
当然,也不乏陆家这几年为了自保所做的一切。
听着听着,乔翠喜都要同情起陆家来了,遇到这种小心眼的皇帝,也够倒楣了,疑心重臣勾结,但又怕天下人耻笑他没度量,故不准人家交还兵权,也不许人家固权,好麻烦的人。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去陆蔚英的书房伺候也变成乔翠喜的例行公事,虽然还是分房睡,但会一起吃晚饭。
成亲第一个月,两人只见过一次面,而今,却是每日下午要相处两个时辰,然后直接摆饭。
有一点让她颇欣慰,既然叫她去书房,他也就没防她,那种“我有事情要谈,你先出去一下”的情况不曾有过,不管谁进来说了什么,她都能继续待着,于是,她莫名知道很多事情——陆家人口如此简单,暗潮却没少过,狗屁倒灶的事情更族繁不及备载,难怪陆老夫人年纪一大把还不得闲。
说来,也是自己想少了,爵位就只有一个,一样都是陆家嫡媳,许氏是“大夫人”,姚氏是“二太太”,自己是“少夫人”,宋氏是“大奶奶”,丈夫有爵位的才能以夫人称之,不然就是太太奶奶,赤裸裸的分级制度,哪里会平静。
陆蔚骥看起来一副老实相,其实哪里又老实了,说穿了他也是嫡子的嫡子,凭什么不能袭爵?他是没胆为非作歹,但暗地里小动作倒是不少,很烦,例如一直想要把陆燕、陆凤过到陆蔚英名下,说是将来比较好说亲,简直有病,不想准备嫁妆就说,比较好说亲?谁会不知道这两女孩子是二房的,自己傻还以为人家傻。
除了知道陆蔚英防着皇上、长公主,还知道他在买地。
陆家不知道该说老实,还是没有忧患意识,一句“世袭罔替”相信到现在,直到前些年发现宫卫在监视,才觉得这俸禄不可能一直拿下去,开始想着要置产,也真的是……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两人关系的转变,下人自然看在眼底,侯府的下人对她的态度自然恭敬不少,至于她从乔家带出来的房嬷嬷与丫头们自是十分欣喜,苏木、紫草、茜草的脸上永远写着“恭喜小姐”,房嬷嬷更直接,“小姐不如趁机跟姑爷服个软,请世子别睡书房,到主屋安歇,早早怀上孩子,才能立稳脚跟。”
她曾回过一次“世子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雪青跟黄栌美得跟什么似的,要我做什么”,当时只是想找个理由打住话题而已,没想到房嬷嬷以为她是没自信,马上安抚,回以“小姐若是担心,用点春香粉倒是不妨,春香粉不过就是让人尽兴些,并非淫乱之物,陆老夫人就算知道,也不会说什么”这样的话。
只要说到子嗣话题,古人永远开放无极限。
她自己的感觉是很微妙,再迟钝她也知道,这古代人对自己上心——不是她灭自己威风,这乔翠喜真的就是顺眼清秀,绝对称不上美人,而且大喜之日他明明连碰都不碰她,可见对她也不满意,怎么又突然满意了,真奇怪……可是,也不讨厌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