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这样的美色在前,他依旧坐怀不乱,只是淡淡地道:“确实不错,但你这不是算命,只能说是观察入微。”
“喔?”香柳退了一步,放弃了用美色迷惑他的想法,细眉疑惑地挑得高高的,因为从来没有人以这个角度质疑她的相命法。
“我听说有个‘江相派’,专用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套取看相者更多的消息,以此诈骗,我不知道你究竟从哪几点看出来我的那些背景,但可见姑娘这套花招似乎更加高明,可惜骗不了我。”他冷冷地道,像是准备拆了她这相命馆似的。
香柳美目直瞪着他,半刻后,香肩一耸,做了一个没办法的动作,也十分干脆地自嘲道:“好吧,我承认方才的确不是相命,但也不是江相派的东西。”
既然都揭自己底了,她索性大赠送,说出方才替他“相命”的观察基础——
“你手上有长期持刀所练出的茧,因此定是武人无疑,加上露在衣外的肌肤隐然有许多伤痕,身上或许更多,若不是个武官,何必如此拼命?而如此拼命却还能无恙地站在这里让我相命,更证明了你武功高强,这样的人事业肯定蒸蒸日上,何况在你身后两名随扈,那可不是随便人能有的。”
一般来说,高官才配随扈,她光是看了他一眼,就能将他的背景猜出七七八八,所以那人表情才会稍稍变色,却不代表是相信她了。
香柳接着说道:“说你父母在你懂事后才过世,是因为你嫉恶如仇,言谈明显受过良好教育,可是满身伤痕会惹父母担心难过,你却不在乎这一些,代表父母应该不在了。同样的,无牵无挂才能不畏生死,故香柳才会断定你无妻无子。”
“最重要的,我认为你不近女色,是因为……”她慢条斯理地睐了一眼,“因为你连看都没多看我一眼。”
不是她自夸,在她存心勾引下,忍得住的男人还真没几个。
“所以你承认这些话只是为了博取我的信任,而非真的相命。”他冷笑着点点头,完全无视她的献媚,“所以我能要你这妖言惑众的女人关门大吉了?”
“哎呀,壮士何须如此心急,小女子还没说完呢!”香柳不依地软言微嗔,“接下来可真是看相了,我见你迁移宫有骨隆起,行军旅必大盛,印堂光亮中正,近来必是解决了一件大事,如此说起来,你是打赢仗了……”
话一顿,她突然轻叫一声,有些难以置信地指着他,“我知道你是谁了!武功高强的大官,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嫉恶如仇不好女色,最近又打胜仗,除了朝中当红的镇国大将军权辰汉之外,还有谁呢?”
“能从观察便推测出我的身分,算你有几分本事。”权辰汉话声平静,但表情仍是肃然。“那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要来吗?”
还不是为了要拆她招牌?只不过不晓得自家招牌又怎么挡到他的路了。香柳也懒得猜,十分干脆地回道:“小女子不是神仙,自然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大将军。”
“数月前朝廷大军出征前,我十分倚重的手下林大勇因对你迷恋至极,为了到你这里算命,攒了好久的钱,最后你替他看了相,却说他官禄宫塌陷,易多失败;山根上有直纹,必生意外,结果他在出征前便失了信心,在战场上被敌方一箭射穿了臂膀,到现在还不知救不救得回来,你说我该不该来掀了你这江湖术士?”越说,他的语气越严肃,最后甚至带着几分怒气。
“所以他确实发生了危险不是?即使大军胜仗,对他而言,带伤不能助阵就是失败,请问将军,我哪里说错了?”香柳好笑的反问,命由天定,难道命不好还能怪算命的?
权辰汉顿时说不出话来,他发现眼前这女子不仅比他想像中更美丽,也比他想像中更难缠。
“倒是我要警告将军,虽说迁移宫高隆有利军事,然肤色过赤则十日内必有血光之灾,建议将军尽量往东北方水木之地去,千万别走反了路,否则别怪香柳今日让你白走一遭。”一般她是不会说得这么严重,但这次她承认是存心吓唬这个男人。
谁教他一副对她没兴趣的样子,大大的打击了她的信心呢!
讵料权辰汉只是重哼一声,“好,我接受你的挑战!十日之内,我就偏要往西南去,看看我会不会有血光之灾!”
说完,他领着两名随扈转身欲走,却因香柳的一句话止了步。
“等等!将军,我这儿看相的规矩可是入门一两,算得准的话要十两……”
权辰汉也不罗唆,突然回头迅雷不及掩耳地抓起她的小手,将几锭银子塞进她手里,动作快到不仅香柳吓了一跳,连负责替她阻挡这种轻慢事的冉儿也措手不及。
“十日后若你算得不准,我会要你加倍奉还!”撂下了句意味深远的话,权辰汉回也不头地离开。
“这男人……”香柳看了下自己被轻薄的手,不仅不恼,居然还弯起唇角。
“……有趣极了,我香柳要不迷得你团团转,名字就倒过来写!”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出了门后,权辰汉突然默默地看了下自己方才摸过那香软小手的右掌,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
第2章(1)
权辰汉班师回朝后,依律也须上朝,虽然他对这种事情极为不耐,但述职是他的工作,也只能不情不愿的换上官服去了。
前几次早朝,他已将击退东南沿海以毛氏流寇为首的海盗,及击毁对方数艘战舰的过程源源本本地禀告了皇上,接下来的朝会,基本上他只是个雄壮威武的装饰品而已。
不过在强忍着呵欠的同时,某位大臣的话突然引起他的注意,令他不由得睡意全消,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此次与毛氏海盗的战争毁损了许多火器,已由神机营宋大人加紧修复,也有新式火器正在积极研发。另外为试验新式火器,火药也需要补充,目前已从岭南运来大批火药,应该于近日会送至神机营……”
这段表奏没有什么不对,内容也十分正常,然而听在权辰汉耳里,就是隐隐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虽说现在天下太平,但运送火药这么重要的事,似乎处理得太过松散了,而且最重要的是,神机营在京城里的位置,恰巧就是西南方。
话说他从香柳的相命馆回府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一心只想戳破那江湖术士的读言,因此听见此事后,他便下了个决心——即使圣上没有交代,他也要去瞧瞧!
下朝之后,他飞快赶回将军府,他的左右俾将李齐与赵青见他行色匆匆,不由得大感纳闷,出言相询。
“……此次送至神机营的火药数量庞大,不容有失;兼之还有新火器的发明也十分重要,因此,我这几日要到神机营附近查看一下,你们两个也随行。”权辰汉简单地说明了一番。
“敢问将军,这可是皇上派下的差使?”赵青比较细心,不像李齐是个粗人,一下就听出主子话里没有提到皇上,这情形对于不喜欢管闲事的权辰汉而言十分罕见,更不用说,权辰汉与神机营的宋大人根本不合!
“不,是我自己决定的。”
“皇上没有提,将军却主动要前往神机营那乌烟瘴气的地方,倒真少见。”直肠子的李齐没想太多,直接便道。
“新火器的功能与我们水师有关,我也想看看。”权辰汉微微皱眉,说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赵青定定地望着主子,喃喃地道:“这神机营,似乎便在京城的西南方呢……”
“啊!西南方!前两日那相命馆的标致小妮子,叫香柳的,不就劝将军不要去西南方吗?”李齐恍然地一拍掌。
“将军,虽说你在香柳面前撂下狠话,但她算得准可是京城有名的,你确定要不理她的预言,反其道而行?”赵青虽然早猜到权辰汉硬要到神机营是怎么一回事,却也忍不住劝谏。
“哼!装神弄鬼之言,何须在意?”权辰汉有些恼怒地瞪了两个手下一眼,问这么多,害他都忍不住觉得自己有些欲盖弥彰了。
“将军,你重视香柳的情况,似乎有些意气用事了。”而且是非常的意气用事,他从来没看过主子会因什么事而宁可去和宋大人硬碰硬,赵青忖道。
“我、我何来在意,我只是为了替大勇抱不平罢了!”被这么一说,权辰汉心里也越来越感到怪怪的,口气却更强硬。
“大勇前日已经清醒了,大夫说已无大恙,只是身体虚了些,补一补就会回来了。”李齐弄不清楚赵青和权辰汉之间的对话含有某些调侃的成分,还傻乎乎的火上加油了一番。
“废话少说!总之你们两人去准备准备,这次在神机营附近可能要待个几天,咱们半个时辰后出发。”权辰汉不想再罗唆下去,不待两人多言,风也似的又卷出厅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