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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县太爷是搬石头砸自个儿的脚,没讨到什么好还被记恨上。

  想想,县太爷这些年可是让亲王师父几次刁难玩弄才整出点儿正形来,遇上战事不再躲着不敢出面,不会动不动就大操大办什么庆功宴席……以为他这父母官终于当得好些了,结果狗改不了吃屎,依旧挺能闹事。

  至于朝廷遣来的“贵人”,想逃就快走,她才懒得戳破对方心思。

  只是她之后念头一转,忽觉接受这“当众传旨”才是正理。

  她成了未来的烈亲王妃,有个圣上赐婚的皇族身分摆在那儿,调动或寻求人手相帮时会畅行许多。

  今日,所有望衡军兵力即将从壁崖山群撤离。

  即使赵副将没有言明,她亦知边境海防仍需大量兵力布局轮守,东南海寇和倭人随时可能再集结来犯。

  我在明,敌在暗。

  我为被动,敌为主攻。

  东海防线如此之长,实不能再将兵力留滞于此。

  是她主动跟赵副将商量的,让大伙儿全撤了。

  师父不在这里,他在某个她不知道的地方,她还得再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当然要一直找一直找,然后一直等待与期待。

  她信他,信他还在,未曾弃她。

  壁崖石块的狭长缝间长出一株枝干弯曲细瘦的小树,在这般寒天中,叶子落得仅余四、五叶,有些可怜,却也莫名慰藉了她。

  她取了形状最好看的一叶,搁在唇间,轻呜呜地吹起叶笛。

  吹得不甚好,而这一次,没谁能为她伴音润曲……

  第10章(1)

  循着叶笛咿咿鸣呜的曲音,他又在生满水芦苇和长草的小河湾那儿寻到她。

  她四仰八叉躺在大岩石平台上,挺自得其乐似。

  而他也躺落下来,在她身边。

  他侧过身静静看她,眉间额上莫名有些刺疼,下意识想着,这丫头莫非又干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浑事,又令他头痛?

  “才没有,我很乖的,糟糕的是师父你啊——”似能知他心思转动,她突然也面向他侧躺,两张脸之间不过一息之距。“师父明明说中秋隔天就回来的,可是阿霖等了好久……师父失约了。”

  是吗?他没有回去吗?

  这丫头与他那样亲近,让他那样牵挂,他是去了哪里?怎可能不回去寻她?

  她若没了他、见不着他,不知要多慌惧?

  “师父,我本来很怕很怕……怕会在那些碎石裂岩下找到你,怕挖出你那匹座骑之后,会在底下看到你,但没有的,你不在那里,那……那就好……”她缓缓吐息,伸手抚摸他的俊颊,微微笑弯双眸——

  “师父,皇上赐婚的圣旨已经到了,负贵传旨的傅公公说,一旦当众宣旨,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那钉子还拔都拔不起,我总算是师父的王妃了,然后……然后那个傅公公真的很坏,刚宣完圣上赐婚的旨意就说要往京畿帝都报丧,说你遇难身死,这事不能瞒着皇上。”非常不驯地哼了声。

  “师父,我禁不住就踹了他一腿!谁敢说你死,我就跟谁急!”

  估计即便是金銮殿上的那一位说他已然身死,她也真要卯上去干一场。

  他静瞅着,不禁笑了,眉间额上持续疼着,他凭本能驱使,拿着自己发烫的额心去抵在她清清爽爽的额头上……

  “师父,你在哪里?”

  他在……他在……

  欲启唇张声,声音竟出不来!

  突然——

  “想将神魂避进凌虚之境吗?嘻嘻,不成啊不成,要走可以,也得把咱们姊弟要的东西留下呀。”女子娇声道。

  肉身骤然痛到极处,浑身热辣辣作疼,鞭子威吓般“啪”地落地响声,下一瞬已落在背上,一下,再一下,无数下,他无法数清……

  “姊姊,停停手停停手,不能弄死他呀,欸,咱瞧着多难受,都又剐又烧又烙又鞭的,整弄他都快三个月了,没有就是没有,神火不出,连丁点儿火花都没有,难道弄错法子?还是他压根儿就不是咱们要的人?”中性男嗓欸欸叹气,仿佛极心疼似,舍不得又不得不舍。

  “神火不出,那是这具埋藏神火的肉身未受尽摧折,痛不欲生至了极处,为护住元神与本心本命,神火自会现出。”女嗓发狠道。

  “姊姊还想怎么做?”

  “水!还没拿他浸水呢。嘻嘻,总得试试呀,就瞧他能支撑多久?”

  肺脏几要炸开,吸不进一丝养命气,他想,应是走到尽头了。

  尽头是天之涯、地之角,蓦然间,天涯海角景致陡变,他再次来到水草蔓生的那处小河湾,那丫头仍在那方大岩石上静静仰躺,仿佛等着他,一直一直等着。

  “师父……”她朝他扬唇笑,向来灵动的眉眸不知因何沉敛了几分。

  他跃上岩块平台,甫落坐,她脑袋瓜便蹭了过来,枕在他腿上。

  他抚着她轻散开来的柔软长发,记得身体是极疼的,但此时只觉胸中微暖。

  “师父我真的杀人了。”她下意识抠着他的袖口,喃喃道:“海寇抢了渔船,杀人越货后还乔装成渔民摸上岸,望衡城南边二十里外的一个小渔村遭屠村,得讯,陆营和马队的人手追赶过去,翼队则从海上出击,不令他们有任何逃脱可能……我跳上那艘被海寇占据的大渔船,第一次挥动长刀近身肉搏,而非以往海战时,仅撑着小翼点燃水炮或火箭远远投放,又或者在斗鉴上当着斗手发动连弩……

  我是拿起长刀以命相搏,能清楚感觉到鲜血飞溅上身的温热……师父,我是真的、真的杀人了,那些人确实该死该杀,我没有迟疑,没有心软,没有的,只是……就只是……”

  只是……什么?她自个儿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话语未竟,他却能意会似,拍了拍她的背心又摸摸她的头。

  将覆了她半张脸的发丝拨开撩到她耳后,探指去抚她颊面一道小伤,细细口子横划开来,还未完全结痂。

  她握住他的指,腼眺道——

  “是为避开一支暗箭,不小心被划了一小道,没事的,望衡军将那些摸上岸的海寇全灭了,一切还能撑持,翼队也是……我把翼队托给查头大哥管着,也托茂子和三喜帮忙一块儿照看,这样我就能寻你去。”

  ——别来寻我!危险!

  额心蓦地刺疼,他试图抵住那股诡异疼痛,她的声音仍持续轻响——

  “皇上前些日子有意召我回京畿,像似盛国公又去面圣,不知怎地又把皇帝说动了,幸得有师父的那几位幕僚啊,尤其是文山和泉阳二位先生,他们当真帮了我不少忙,还代我写了封文情并茂的折子上奏,以翼队接续为由,恳请皇上允我继续留在东海一阵子,回京的事才能缓下……师父,你是在这儿不见的,我若走,也得走去有你在的地方……”

  ——别过来!

  “嘻嘻,原来你把最紧要的玩意儿藏在凌虚里吗?且教我也看看呀!”

  女子娇笑声起,他陡然张眼,将自身从梦寐之境抽出。

  梦是神识的延伸,梦也可能是阴阳两地、虚实之间的通道,而他似乎在现实和虚境中不断进出,尤其当肉身承受极大痛苦时,神识为保住他一丝清明,会自主地将他送进另一个所在。

  他看到那个丫头,每一次见她,她都像更瘦了些。

  她在找他,他知道。

  但,她不可以来到这里,不能落进陷阱。

  必须斩断梦境中的牵连,要将她藏好,将她藏好……

  他努力保持清醒,不肯再露破锭,悬在他上方的女子脸容有些模糊,他死死注视,眼白布着血丝,听女子娇柔又笑——

  “我怎么玩,你都面无表情,不惊不惧,都大半年了,几回快把你弄死,也没见你变脸,可怎么一提你藏在凌虚里的东西,你眉目就狠了呢?不能看不给看吗?

  嘻嘻,那我还一定要看。但不急的,咱们先试试这个法子,总说采阳能补阴,你帮我补补呀……”她骑在他腰上,掌心撑着他无数道新伤与旧伤交错的胸膛,微仰起头,开始扭动腰肢、摆动起臀部。

  他动不了,颈项与四肢分别被铁链锁住,胯间痛得他直泌冷汗。

  有谁扣住他下颚迫他启唇,随即冰凉液体灌进喉中。

  他确实口渴难耐,却拚命抵拒入喉的水……水中下过药,有淡淡香气,他已被强灌好几回。

  他的口蓦地遭封吻,无法扭开头,遂咬紧齿关,只听那人怜声道——

  “药能助兴,不喝不成的,等姊姊弄你一回,我接着再替你清理。”

  “弟弟……弟弟……来玩啊……”女声发出阵阵娇喘,腰臀动得更急。

  挣扎再挣扎,铁链被使劲扯动,闹出不小声响。

  眼前景象变得更模糊,两具裸身紧贴交缠,也许……也许是三具……他记不得……记不得了……只记得万万不能再记起谁,不能再去想谁,他的命中……仅有自己才是最紧要的,心尖上……没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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