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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在他对自身的自制能力尚不能完全放心之前,不见她,远远拉开距离,方是正确抉择。

  沉默过后,他应她的要求开口说话——

  “帮你挑好的居处,日常所需之物一应俱全,衣物靴袜什么的皆不缺,你人过去即可。本王在那里布置不少藏书,也放了些各国的奇特玩意儿,你可以玩玩,生活用度什么的皆不需费心,那里的管事大娘会照顾好你,你每月也会有一笔足够的零花钱,高兴怎么花就怎么花,就买些你自个儿喜爱的东西……”

  “师父你看着我!”她又气又伤心。

  那双凤目略抬,直视她泪涟涟的脸容。

  她只在他面前哭,而他轻易就能令她掉泪。

  南明烈脑中再次浮现她元气丧失、昏死在他榻上的模样,那时的她羽睫掩落,神识不清,泪水犹然从眼角渗流。

  额心又发热泛疼,他暗自平复,然而一幕幕她遭他伤害的景象飞掠,全数涌出,一次次他劈开她身体无止境般的深进,那滋味在心间流连,让他不禁去想,哪里是尽头?是不是毁了她才能完全霸占?

  气息陡紧,脑中转的尽是恶意,撇开脸时,他眉目间浮出狰狞神色。

  丝雪霖脸上血色一下子被抽光似,惨白得吓人。

  “师父说不想见到我,一见就不舒服……原来是……是实话呢。”

  师父没有骗她,只是努力在忍她。

  顿悟过来,泪反而能止住,她用掌根擦掉睫上和脸上的湿意,太用力擦拭之因,在苍白脸肤上压出好几道红痕。

  要在以往……甚至在他还没使强撕吞她之前,见她这般粗鲁对待自己,他定是把她按进怀里,仔细替她擦脸,而此时此际却仅能咬牙忍下。

  “师父,我们是不是不能在一起了?”她幽幽笑。

  南明烈抿唇不语,实不知如何解释。

  以为他的无语是默认之意,她虽咧嘴露笑,表情瞧起来却有些凄惨。

  “既不能在一起,那还有什么意思?师父也别费心了,我不要去那个什么安全所在,不必你来安置我,我自己一个,哪儿都能去。”深深看他一眼,深吸口气,自觉很硬气地道——

  “师父保重。后会……后会无期!”

  道完,她轻功一使,便如闯进时那般突兀,骤然从破损的马车后门跃出。

  她身手俐落,马车车速也不快,跃出之后漂亮落地,头也不回地跑掉。

  马夫大叔罗叔发出长长吁声,令两匹拉车的大马停下,不敢擅自推开前方小门去看,遂隔着车板低声询问——

  “王爷,您看要不……要不……”要不回头找找小姐吧?

  “不必。”直接驳回。

  “可是小姐……”

  “往法华寺。”

  “……是。”罗叔很是担心地吞吞口水,最终扛不住亲王主子的无形威压,还是重新驾起马车前行。

  虽说这上等木材的车板厚实归厚实,可马车内的对话若分神去听,还是能听个三、四成,只是听得很一知半解啊,仅确定亲王主子和雪霖小姐吵架了。

  ……欸欸,还不让回头去追呢,都成什么事了?

  主子爷总是格外宝爱小姐的,但这会子闹得不寻常啊,总爱粘人的小姐竟连“后会无期”的话都使上?太不可思议了!

  再有,小姐的身分可是未过门的烈亲王妃,如果后会无期,那亲王主子娶谁去?!

  想想主子爷都过而立之年了,而小姐年近双十正好生养,可如今烈亲王府里还蹦不出个大娃子,后继无主,莫可奈何,大伙儿心里没底啊……

  马车内,南明烈没有罗叔那一番内心纠结,却是左胸绷得疼痛,额心火焰有些按捺不住,金红辉芒闪烁般跳动。

  他由着她跑掉,不去理会,是因两名女暗卫已尾随在她身后离去。

  有手下替他盯着,她即便真想跟他来个什么“后会无期”的,穷其一生怕也逃不出他的五指之间。

  所以,要稳。

  马车轮子的辘辘滚动声持续着,他盘腿而坐,掩睫凝神,将全部精力拿来对付体内莫名躁动的火能。

  第15章(1)

  半个月后——

  隆冬虽过,然春信未至,东海海象尽管平和,望衡水军与翼队的操练仍足可将人冻得浑身发僵、须发结霜。

  但丝雪霖这个被当朝皇上赐婚、顶着未来烈亲王妃头衔的“准烈亲王妃”,不学待嫁闺女躲在闺阁里绣花编结准备嫁妆,反而在烈亲王遇难呈祥重返京畿之后,独自一个跑回东海望衡,且一回来就端出“大教头”的架势盯紧翼队的冬日团练,天天顶着海风往海上翻腾,半点“准烈亲王妃”的自觉都没有。

  翼队众人多是跟她从小兵起步,进而混出一片天的过命知交,自是有谁隐忍不住提问了,而问题百百条,大伙儿最关心的自是那一条——

  什么时候能喝她一杯喜酒?

  “不能因为咱们望衡距离帝都远些,你就把咱们搁脑后了呀!”

  “依咱来瞧,烈亲王这场婚宴至少得办上两回,阿霖你呢,呵呵呵……”打个酒嗝,咧嘴笑。“你得嫁上两回。”手指比出两根。

  “嘿嘿嘿,京畿帝都一回,咱们东海望衡一回,这个好、这主意好啊!三喜,没想你脑子原来还能使,阿霖你就嫁两回吧!”这也喝得打酒嗝了。

  丝雪霖顺手抢过某人手中的酒坛,往自个儿的宽口大碗里倒酒,流里流气笑道:“那依咱来瞧,就让我家笑笑先嫁你茂子大爷一回,再让我家田露嫁你三喜大爷一回,等喝过你们的喜酒,再来喝我的不迟。”

  当日被昭翊帝召回帝都,她本就存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想法,打算将事情暂且应付过去,待时机到了再溜回东海望衡。

  只是没料到奉召晋见那一日,昭翊帝翻脸比翻书还快,更未料及师父会乍然出现,如入无人之境般直直闯进泰元殿。

  师父回到她身边,她自然在京畿流连不走,直到他对她坦白——

  本王不想你来,是因不想见你……

  一见你就不痛快,一直强忍不发,你还不能懂吗?

  虽仍旧不懂自己做错什么令他厌恶,但她到底听明白了。

  以前不管不顾、死皮赖脸去纠缠,每每缠得师父让步再让步,那是师父喜欢她、惯着她,所以包容她对他的胡作非为。

  而今不同了,师父有自己的心魔要闯,她的存在似乎令他极不舒服。

  她能够为他做的事是那么少,但至少至少……从他身边走开,让他眼不见为净,她是可以办到的。

  她趁他上法华寺的那几天,简单收拾了个小包袱,临别前才跟府里大总管和一向照看她的仆妇、婢子们告别,大伙儿还在震惊错愕中不能回神,她已潇洒跨上骏马,扬长而去。

  想想,就先返回东海一趟。

  毕竟翼队是她几年心血的凝注,在决定去“江湖任我行”之前,是得回去看看,待确认大伙儿一切照常,即便她不在,所有事皆能顺利运行,她就能安心离开。

  这一走也许千山万水,再见渺无期,因此格外珍惜与伙伴们在一块儿的时候。

  而且才离开一个冬季,此次回到望衡,竟见翼队里多出几对“有情人”!

  与她一向亲厚、差不多是“难兄难弟”关系的茂子和三喜,都不知什么时候跟翼队里珍贵稀少的女队员们对上眼,连媒婆都上门提完亲,就等着三春来临时操办喜事,迎娶新娘子过门。

  她是要喝一喝大伙儿的喜酒啊,至于她自个儿的……届时她走踏江湖去,已管不上那样的事,也不需要她管了。

  “来来来!你们明儿个轮到休沐,今晚不醉无归,干了干了!”她举起宽口大碗仰首灌尽,豪迈痛快,可灌得太急太猛,酒汁濡湿半张脸,襟口亦湿掉一片。

  不仅如此,还倒呛了一口,她边咳边笑,笑得眼角渗泪。

  “喂喂,你、你……”通常该问“你不打紧吧?没事吧?”,翼队的汉子们却问:“你说吧说吧,其实你就是个带把的对吧?!”

  毕竟姑娘家哪有像她这样灌酒的?

  五官深明,飞眉大目又挺鼻,跟天南朝姑娘秀气纤细的模样完全不同,动作比男人还粗鲁,此时一腿站着,另一腿还高踩到凳子上。

  某个汉子倒吸一口气,接着道:“当日见你海上骑鲸,俺就怀疑上了,阿霖你也太不老实,汉子就汉子嘛,干么还装成姑娘家想骗人?”

  “阿霖——”另一人哀叫。“莫不是烈亲王发现你其实是条汉子,所以你只好独自一个黯然离开京畿,你……你被弃了是不?”

  “你娘才被弃!”丝雪霖一记铁沙掌拍将过去,啪啪啪啪——连打了三、四名汉子的后脑勺方才解气。

  她随即搬来新酒坛,拍破坛口泥封,帮所有的碗全满上。

  “划拳!赢的喝酒,输的脱裤子!”

  “来啊来啊!谁怕谁?!”大伙儿又闹起。

  今夜喝最多的还是她,因为她总是赢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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