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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得正起劲的两个人不知何时坐在一玦了,两张雕花紫檀椅靠得极近,庄氏这一回神才发现向来不多话的童孙子也跟着孙媳妇来,不晓得哪个下人拿了张小板凳让他坐在继母脚旁,听着两个女人兴致勃勃的说戏。

  一开始,闻人临还觉得挺有趣的,他从不知道戏曲有这么多门道,但是听着听着便累了,他撑不住的抱住齐可祯的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打起盹儿了。“哎呀!瞧瞧这可人的小东西,睡得呼噜呼噜的,才短短几天就跟你这么亲,可见也是怜俐的,晓得谁是对他好的人,瞧他整天黏着你。”有了娘就有人疼了,庄氏十分欣慰。

  “我也是真疼他,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他爹又是个铁锈脸,才五岁的他多可怜,肯定没被人疼宠过。”她不好在太君面前说闻人临有爹等于没爹,那是犯忌讳的,但闻人敬轩那人确实只适合来吓小孩,叫他说两句暖心话比割他的肉还难。

  看似睡着了的闻人临忽地小手一捉,紧紧捉住继母的衣裙,怎么也不放手。

  “铁锈脸?”庄氏错愕。

  发现说错话的齐可祯干笑。“相公一张冷脸像铁板一样不苟言笑,怎么敲也敲不坏,我表哥是书院里的学生,有一回他到家里来说起课堂上的趣事,我一听有趣就记下了,太君当我年纪小不懂事,勿怪勿怪,以后我会老实点。”

  “铁锈脸、铁锈脸……哈哈,形容得真贴切,璟哥儿不就是生锈的铁板,看着严厉,让人不敢靠近,怕沾了一手锈屑。”她那孙子也有被调侃的一天呀!

  少年老成的嫡长孙打小就没个笑脸,完全不像孩子,她还烦恼了好几年,怕他长坏了。

  “老夫人,喝茶。”打年轻就跟着老太君的盛嬤嬤送上一杯温茶,面色慈蔼的看着逗老太君开心的大奶奶。

  任何能让老太君开怀大笑的人她都和善相待,多少年了,也只有跟在身边的人才知道庄氏过得有多辛苦,难得有个人能让她高兴也挺好的,让她暂时放下肩上的重担。

  看到齐可祯把抓着她的闻人临抱在怀中,让身恻的丫头取来棉布小被披盖在他身上,庄氏眼底的满意更浓。

  “聊得太尽兴了,差点忘了找你的用意,我看你把怀秋院掌理得不错,心想让你来搭把手,好让我这身老骨头歇息歇息。”

  齐可祯一听立即明了太君的意思,脸上霎时多了深思。“太君想过娘吗?越过她交到我手中,怕是有很多人不服。”

  “呵,呵,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只起了头你便看到了大局,可我是不得不如此,你看你那婆婆是担得起事的人吗?”光是老人家的那张嘴她就招架不住。

  而林氏也不成,林氏的有心计是她的长处,同时也是她的致命缺点,在内宅玩弄心计,只要不用在妯娌的争斗,或许可兴宅旺宅,可一拿到外面便是祸事,老爷们办事哪由得妇道人家多嘴多舌。“也许她只是没接手过,给她练练说不定能成气候。”子不言母过,身为媳妇,她也不好论婆母是非。

  “她连身边人的心思都瞧不出来,被牵着鼻子走,哪能管家?”庄氏冷哼的放下茶杯。“不要告诉我你看不出她身边的粘家人是个坏的,她这些天也让你很上火吧!那女人志在什么咱们心知肚明,我也不明说了,我就是看不惯她的作派。”

  明明是寄人篙下、丧父无母的小孤女,理应知所进退,人家好意收留就该感恩图报,不要妄想不属于她的荣华富贵,人的命数是注定好的,强求不得。

  可是粘虹玉不但不知感激,还装出一副大度可亲的好人面容四处拉拢人心,把粘氏对她的好视为理所当然,不顾亲情加以利用,甚至为了一己之私挑拨离间。

  一听到老太君用不齿的语气说起粘虹玉,闷了几天火的齐可祯掩嘴一笑。“她就自个闹得欢,我和相公当是在看丑角作戏,有戏看为什么不看,同样的戏码看她能檳几回。”

  “你这丫头心眼真多,还当是看戏呢!你这小脑袋瓜子不知道是怎么长的,那份聪明劲简直跟璟哥儿一样。”都暗着来使坏,打人一棍还喊捉贼,又棍上加棍多打几下。

  她挑着眉,水眸生波。“太君,我这也是被逼的,她每回都打着婆婆的名义来,今儿个送汤,明儿个是糕点,要不就是纳“双鞋、或送婆婆亲做的衣裳,我们不收都不行。”

  婆婆煮的人参鸡汤,婆婆做的枣糕,婆子挑的翠玉腰带,婆婆命人镶的玲珑镜,婆婆亲手缝的长袍……粘虹玉是把粘氏挂在嘴边了,用粘氏来打通关。

  而做人儿子、儿媳的能将长辈的心意拒于门外吗?

  粘虹玉是不笨,但也不够精明,翻来覆去只有一种招式,短期内虽然能得逞,但时间一长就无用了。

  “那收了之后呢?”庄氏颇感兴趣的问。

  齐可祯眼睫一垂,锐光一闪。“我给婆婆送莲子汤、芙蓉糕,人家纳鞋我就送上十匹锦缎,衣裳裁了作帘子,挂在她日日瞧得见的小窗口,她能恶心人,我们不能恶心她吗?多得是帮手做恶心事。”

  粘虹玉在府里多年,有一定的人脉在,为她所拢络的婆子、丫头也不在少数,说不定还有资历深、在主子身边得力的嬤嬤,她那好人的嘴脸一摆,想必有不少人被她唬得;愣一楞。

  可是她再怎么擅长做表面功夫,终究是棋差一着,她姓粘不姓闻人,在闻人府中充其量是个备受关怀的表小姐,她再得势也不会是主子,她能靠的也只有粘氏,偏偏粘氏也是扶不起的烂泥,府里随便一个有脑子的人在主子面前都不会帮她。

  “丫头呀丫头,我果然没看错,闻人府若交到你手中,我就能当个甩手掌柜了。”闻人府终于有能掌家的主母了。

  “太君不可,孙媳才进门未久,怕是能力不足,难以服人。”她才刚整顿好他们的院子,府中的水有多深尚未摸透。

  “呵!别慌张,我没想一下子放权给你,你就先替太君管管针线房和厨房,太君的用意你可明白?”

  齐可祯不需多想便厘清一切。“孙媳明白。”

  针线房和厨房是消息最灵通的两个地方,他们是少数能走遍全府每个院子而不被拦阻的人,不会有人去防备裁衣送饭的下人,屋里屋外的秘密往往在不经意中流出。

  太君的心思是给她这两房的人手,如果她能妥善运用便是一大助力,成为日后当家主事的垫脚石。

  而同时针线房和厨房是最不易收服的铁板,他们是拧在一起的绳索,尤其是厨房的油水最多,一日的釆购和主子的打赏,其中有多少利益只有他们最清楚,谁愿意交出手中的权力。

  所以说这是让她练手的机会,先把最难啃的骨头咬碎了,接下来的事便可迎刃而解。

  庄氏眼含笑意的点头。“就知道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单看你这些日子清出来的人,我这心便放了一大半。”

  齐可祯淘气的一眨眼。“另一小半是指二叔、二婶吧!”

  闻言,庄氏一怔,眼底笑意变得苦视。“唉!他们要得太多了,老是想不清楚自己的身分。”

  “械儿想他们并非不明了,而是不甘心,同样是太君的儿子,为何要分大房、二房,爹是长子占了先出生的便宜,而二叔觉得自己不过晚生几生,为什么要将家主之位拱手让人。”

  人心不足蛇吞象,已经握在手上的还不知足,非要独占看得见的利益,别人拿了便是别人的不是,心生妒意地想抢回来。

  “哼!一个贪字毁了兄弟情,林氏还上蹦下窜地想要掌权,给你婆婆使了多少姅子,若非我出手制止,要不然……”粘氏不晓得死过几回。

  “太君就这么放心我,不怕我和二婶是同一个德性?”她打趣地说道,一手轻拍继子的背。

  “我相信璟哥儿的眼光,虽然他打小就是性格严肃的小老头,可从来没让我失望过。”孙媳清出的人当中也有她的人,根据那人的观察,璟哥儿媳妇绝对能胜任掌家一事。“那如果二婶打上门呢?太君你要替祯儿挡。”齐可祯一脸害怕的撒着娇,那清亮的眼神却是丝毫无惧。“好好好,太君帮你挡!”这丫头真是鬼灵精,拿她当挡箭牌,也不怕她这老婆子快进棺材的身板挡不住。

  话刚说完,面上带笑、目露四光的林氏就气势汹汹带了一群人进入太君所居的堂屋,她身后的数人全是腰粗膀壮的婆子、丫头,每个都胆气十足的昂首阔步,不见畏缩。

  “你带这么多人到我这来是干什么,是嫌我手边使唤的人少,想来给我舔人用?”一看到两眼精亮的林氏,庄氏的脸色便好不起来,沉得宛如一年没洗的锅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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