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崔可正巧经过中庭花园,看到坐在石椅上的余雅年,便走了过来。
“雅年。”
余雅年抬头,浅笑。“崔老师,你来啦。”
崔可在一旁坐下,将送来医院给母亲的保温锅放在一旁。“今天可以下床吹风了?”
余雅年笑道:“今天没发烧了,再不晒晒太阳,人都快发霉了。”
“不发烧是好事。”
“崔妈妈今天也没发烧了哦。”
“喔,那是两件好事。”
两人相视一笑。
“雅年喝不喝韩式人参鸡汤?”崔可问道。
“当然,崔老师亲自下厨,那味道肯定很好,绝对不能错过。”
“我还准备了一些小点心,让大家解解馋。”
“真的吗?太好了。”
“雅年顺便再帮我评鉴看看,台湾人喜不喜欢这样的口味。”他的点心屋即将在东区开幕。
“没问题。”
“雅年真的不来帮我?”崔可问。
余雅年摇头。“我不行的,我的手艺还没厉害到能用来卖钱。”
崔可一直希望雅年能够到他的点心屋工作,于公于私,他都需要她。
“我说你可以就可以,别忘了我是你的老师。”
余雅年闭上眼睛,微仰着下颚,享受着微凉的风。“呵,谢谢老师的赞美喽。”
他们一句一句聊着,气氛很轻松。
早上起床时,她看到右手的无名指上套着那只婚戒,看护林阿姨说,昨晚近十二点韩靖尧来过,直到一点半左右才离开。
有什么意义呢?
说穿了,他只是不习惯她的叛逆,觉得她没事找事做,所以来到医院替她将戒指套上,以为这样就是他的让步,如果她够识相的话就该听话,快点结束这场闹剧,回归到过去的生活,当他韩靖尧的妻子。
当了他的枕边人三年,虽然得不到他的心、得不到他的爱,但不至于看不透他这一点心思。
韩靖尧就是这样的男人,以为世界在他脚下,以为他能掌控一切。没错,他太成功了,他确实拥有了一切,只是有些事、有些情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唾手可得的。
她累了,她不想再当唯唯诺诺、拼命讨好他的妻子,她只想当原本那个最简单的余雅年。
后来爸爸妈妈来看她,告诉她,爷爷同意了,然后自己喝了个烂醉,还一直放声大笑,像是把这三年累积下来的憋屈一次释放出来。
爸爸说这是最后一次问她的意愿,她的答案不变,所以如昨天妈妈计划的,他们今天早上将亲自前往韩家说明,顺道将婚戒归还。
“雅年。”
余雅年睁开眼,侧头看向崔可。
崔可温柔地微笑着,待在同一间病房其实很难藏得住秘密,昨天雅年和她母亲所说的计划,他都听到了,所以他知道雅年正准备办离婚。
“我喜欢你。”
崔可的深情告白令余雅年一怔。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如果可以,请给我追求你的机会。你会发现被人喜欢的感觉很不一样,我不会让你不开心。”
余雅年看着他,她不是不明白崔可的心思,只是她性格固执,虽然放下了婚姻,但并不代表她还能够喜欢上另一个男人。
她正要拒绝,没想到身后却传来某个低沉冰冷、彷佛压抑着怒火的嗓音——
“原来如此。”
余雅年惊讶地回头,意外迎上韩靖尧森冷的注视。
她不自觉站起身,知道他误会了,正要解释,停顿了半秒,突然觉得也没必要了。
“原因是他吧?”韩靖尧的嗓音像是从最阴暗的深渊传来,冷得让人头皮发麻。“我说过他喜欢你,你接受他了?”
男人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质问。
余雅年有些懵了,接受崔可?她自嘲一笑,虽然她了解他,但显然地,三年的相处,并没有让他了解她。
她淡然地说:“随你怎么想。”
“随我怎么想?”妻子的镇定和不在乎击垮了韩靖尧最后的理智,他从牙缝中迸出一声嘲讽的冷笑。“啧,还需要我想吗?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肩并着肩坐在花园咬耳朵,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们的好事,难道身为别人老婆的你,都不会觉得羞耻?”
余雅年仰起下颚,勇敢地迎视他的怒火。
男人真的很奇怪,自己不喜欢的,却不允许别人喜欢?男人可以和别的女人暧昧地共进午餐,甚至在同一间房里独处,却不允许自己的老婆和别的男人坐在同一张长椅上?
崔可上前一步。“韩先生,你话说得太重了!我是喜欢雅年、想要追求雅年没错,但她并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韩靖尧一身的寒气,居高临下地冷视着眼前的男人。“我有跟你说话吗?”
从第一次见到崔可时,他就知道他是一根刺,但他没预料到这根刺可以将他刺得那么痛,痛得几乎让他失去理智!
他瞅着自己的老婆,眼里燃着怒火。明明只要上前一步就能碰触到对方,却彷佛有一道无形的沟壑横亘在他们之间。
乖乖的真有这么难吗?
她只要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笑着迎接他上下班、笑着陪他吃饭,这样会很难吗?
身为她的丈夫,他给了她所有女人羡慕的一切,难道这样还不够?
男人面无表情地走到她面前,伸手抬起女人精巧的下颚。“就是因为他,所以你才急着跟我离婚是吗?”
这是一个超级离谱的假设,在全世界都知道她深爱着他时,他以为她还能爱上别人?
第8章(2)
余雅年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就算她的心揪痛到快痛死了,也要清清楚楚看着他还能有多残忍。
不过男人是可以很残忍的,尤其是怒火冲天、感受到被背叛的男人,会完全失去理智,只剩下“全面攻击”四个大字——
“不说话?你就明白承认你也喜欢他,承认你好不容易找到肯爱你的人,反正我也不会喜欢你,有这样的男人出现,你当然得好好把握。你只要明说就好,不必做那么多的小动作,离家出走?生病住院?让长辈到我家说三道四?通通没必要。”
男人说着残忍的话语,用指腹摸着妻子颤抖苍白的嘴唇,虽然动作很温柔,眼底却是不带感情的冰冷……
“事情很简单,你只要明白告诉我,你要去追寻真爱,你选择了别的男人,我就会放你走。毕竟在我眼里,你拥有的只是一个妻子的身分,又没上我的心,不是吗?”
又没上我的心,不是吗?
余雅年对自己承诺过,不再为眼前的男人流下任何一滴眼泪。
她双手紧紧握拳,全身颤抖不已,巨大的悲伤在心底翻滚着,她抿着唇、红着眼眶,苍白的小脸已毫无血色。
“韩靖尧!”崔可不敢相信为什么有人可以这样绝情、残忍?!
韩靖尧直视着准备替妻子出头的“下任情人”,脸上虽然没有一丝表情,眼神更是深不见底,但全身散发的怒火和戾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想替“你的”雅年出头?”
话语里的嘲讽意味是那样不屑,他不确定只要万人迷再往前跨一步,他会不会赏他几拳?
空气中的战火一触即发。
“够了。”余雅年深呼吸,拨开他的钳制,往后退了一步。“韩先生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韩靖尧冷笑。“余小姐认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余雅年抿着嘴,笑出声。“是没有。”
韩靖尧眯着眼,看着他的妻子准备离开,嘲讽地开口。“乖乖的有这么难吗?”
余雅年停下脚步,仰头,泛红的双眼已经有些模糊……
“是不难。但面对一个不爱我的男人,很难。”
在丈夫明白表示没将她放在心上后,哪怕这是早就料到的事,还是狠狠地击垮了她,她曾经明亮的双眼彷佛蒙上一层尘埃,失去了光彩,只剩下一片黯淡的死灰。
她的痛已经无法用文字去形容了,韩靖尧的每个字、每句话都像一把利习,一刀又一刀地砍在她心上,让她痛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她淡淡地又问了一次。
韩靖尧没说话,只是深深地、带着怒火地审视着她,最后仅留下冰冷和不屑,转身离开。
余雅年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是那样的紧绷而愤怒,她闭上眼,将喉间的哭意一口一口全部咽下。
因双方谈不拢,离婚的事持续僵持着,毫无进展。
余家破釜沉舟想结束,韩家打死都不想结束。
当事者的女方想要结束,过自己简单的新生活。
而当事者的男方在等着他的妻子明明白白告诉他,她要离婚是因为选择了其它男人,才同意结束。
余雅年当然不会接受这莫须有的指控,她和她的家人不需要去承受这种罪名,所以余家人生气了,就算这三年的婚姻没有爱情,也有感情,没必要这样为难人。
韩母也觉得自己的儿子疯了,谁都看得出来雅年喜欢的人是靖尧,雅年想要离婚,是因为对他心灰意冷,不想再等待,儿子这是在吃哪门子的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