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建谋垂眸,见她整张脸红得像红龟稞,连脖子也跟着泛红,感觉到她小心翼翼屏住呼吸,倾身靠近他,专注的替他消毒、上药。
她窘归窘,但替他上药的步骤跟程序一点也不马虎。
这“有戏”的一幕,让餐厅里冒出此起彼落的口哨声、闷笑声。
霍建谋额冒青筋,看着她尽量装作没听见,一张脸却持续翻红的模样,忍耐指数已经濒临警戒线。
“老板说什么被树枝刮到,我看搞不好是被猫咪抓伤的喔!”
“应该是被猫咪抓伤的,我人还在那里的时候,老板全身上下都好好的,哪有什么小树枝刮伤的伤口,好险我有先离开,不然一定会被老板给恨死的啦!”小张举证历历。
“什么猫咪?我们这里又没有养猫。”
“兄弟,你还年轻,还不懂,以后你就会知道了,哥哥现在不用跟你解释太多啦!”
“少在那边讲那些五四三的,要是把猫咪吓跑了,看你们怎么赔老板!”不甘寂寞的王大妈也加入调侃行列。
霍建谋深吸口气,终于忍无可忍的霍然大吼,“你们都给我安静吃饭!”当下所有人全都愣住,现场乌鸦低空飞过。就在瑗丞认真考虑要不要跳出来打圆场时,众人突兀的爆出狂笑声。
“哈哈哈,老板在害羞耶!”小张笑得最夸张。
“臭小张,快过来吃饭!来,土鸡腿最补,给你,嘴巴给我安分点。”王大妈抓起一只肉质结实的土鸡腿往小张嘴里一塞,堵住那张有伤老板自尊心的张狂大笑。
“王大妈,我也要。”
“另外那只要给老板娘,你明天再吃啦!”王大妈说得相当理所当然。
王大妈口中的老板娘,指的该不会是自己吧?祈瑗丞正在替霍建谋贴纱布,听见王大妈的话后,指尖像被火烫到一般,飞快缩了回来。
霍建谋麦色皮肤下有可疑的红晕,察觉她尴尬到姥姥家的处境,胸腔冒火,冷怒视线缓缓扫向众人,众人纷纷安静下来。
祈瑗丞抬头,想看他是不是气得七窍生烟,果然不出她所料,他额头的青筋正在暴动呐。
“走,我先送你下山。”他扣住她的手腕,拉了人就往门外走,速度快得让她想跟大伙儿说声再见也来不及。
别说祈瑗丞措手不及,其他人更是傻眼。
“老板?”小张唤了一声,接着和大家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搔搔头,皆是满肚子疑问。
老板一向淡定,连听到最低级的黄色笑话都不动如山,照样做他的事,今天怎么火气强强滚?
最后这招最过分,直接把女主角带出场,这样教他们怎么把这出戏唱下去?只有王大妈露出微笑,心里甜滋滋的想着,不晓得老板结婚时要不要在这里办流水席?她一个人可以煮出上百人吃的台式料理,掌控全场喔!
建筑物里,大家吃着饭,心思各异,有人担心困惑的皱着眉头,也有人开始在心里列婚宴菜单,就在这时,一道精杆身影突然出现在大门口,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女孩。
“管家爷爷?小福也来了!”小张最先发现陈叔的到来,屁股像装了火箭炮,一路冲向陈叔面前立正站好。“老板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了?你快跟我们大家讲讲。”
“什么女朋友?”陈叔一脸莫名其妙的反问。
“管家爷爷,你好小气喔!平常都是你在照顾老板的私生活,跟我们透露一下嘛,我们大家会天天烧香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是照顾少爷的生活起居。”陈叔冷脸纠正,眉头微微抽动一下。“我还没归西,烧香感谢就不必了!小张,你说清楚一点,什么叫老板交到女朋友?”
叔叔有喜欢的对象了?小女孩面无表情仔细听着。
“嗅?难道管家爷爷你还不知道?”小张见他一脸冰冷,眼神只传递出一条“快说”的清晰讯息,于是乎,他清清喉,把稍早已经演讲过一遍的内容,重新再加油添醋,大书特书一番。
等陈叔听完,这件事已被传成N种加入许多个人主观臆测与期盼的版本,例如,老板今天先带老板娘来熟悉自己平常工作的地方,顺便让他们彼此认识一下,毕竟以后搞不好会朝夕相处。
或者是,女方那边好像已经怀孕了,所以老板见她差点跌倒,才会紧张兮兮死命抱住她。
这项推测的有力证据就是,老板曾经暗示她身体好像不太舒服,还说什么要多晒太阳、多运动之类的话。
总之,陈叔离开农场时,只有两个字可以用来形容他的心情——荒谬!少爷若是要奉子成婚,他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毕竟他一路看着少爷长大,少爷身边有一丁点风吹草动,他马上就能模拟出事情原装版本的百分之八、九十。
至于他们口中这个祈瑗丞,除非少爷亲自带她回家、他亲眼看过,否则不管小张他们说少爷和这个女人有多亲密暧昧,他一个字都不会信!
***
相较于农场众人热烈的讨论气氛,两位事主所在地——车内,安静到一个不行。
祈瑗丞咬着下唇,摸摸放在大腿上的皮包,硬着头皮打开话匣子,“我以为在农场吃饭,会吃到满桌素食。”说完,她偷偷看霍建谋一眼。
脸色跟岩石一样僵硬,鸟都不鸟她,拽什么拽啊他?又不是她要大家说话揶揄他,说到底她也是受害者之一,她一个女人家都不介意了,他一个大男人干么这么生气?
想到这里,她又偷偷猫他一眼。
可以让大家笑开怀,也是一种福报,他这么气,是因为脸皮薄,还是怕破戒?话说回来,法海会破戒谈恋爱吗?毕竟他很反对白娘子和许仙在一起。
霍建谋原打算等载她回家后,再向她好好道歉,农场这些人虽然说话常常会拿捏不好分寸,但他们都是热情善良的人,绝对没有恶意。
没想到他们还在半路她就沉不住气,一双眼睛老在他身上打转,一副有话要说又硬生生憋住的模样。
本来这也没什么,只要是人,都一定会有一些坏习惯,也许她的坏习惯就是偷看别人,但偏偏对象一换成她,他就无法装作没察觉,除了不屑跟淡淡鄙视之外,竟还有种哭笑不得的诡异情绪。
难道他刚才真的撞到了头,脑袋撞出问题了?
“要看就看,眼神跳什么跳!”霍建谋没好气的瞅她一眼。
突然被拆穿,祈瑗丞的脖子缩了一下,随即想到自己没有必要看他脸色,连忙挺直腰杆,把想说的话说出口,“刚刚大家只是在闹着玩,你其实不用那么生气,就算你怕正牌女友生气,也不能因此迁怒他人。”
“什么正牌女友?”他眯细双眼,趁停红灯时转头看着她。全天下最没资格对他说“你其实不用那么生气”的人就是她!
要不是她一副窘到快呼吸不了的模样,他何必把她带走?她以为他闲闲没事、一天到晚抓着女人满场飞吗?他是……他猛地愣了一下,他是……什么?
他是怕她又脖子过敏,在他那块风水宝地上,跟死神玩起拔河赛,坏他风水,什么莫须有的正牌女友,根本就是为了她!
不对,是为了她不怎么运动的身体。
“先前去你餐厅吃饭,空气中飘着的八卦啊,那么多美丽女人主动靠近你,应该有一个是你女朋友吧?”祈瑗丞看着他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又道。
“我没有女朋友,不过这不是重点。”霍建谋清了两下喉昽,把原本预计到她家门口才要说的话,提前说一说,好驱散车内诡谲又尴尬的气氛。“刚才他们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她难掩诧异的看着他。
“你……”
“大家都对我很热情,也很照顾我,他们会那样尽情亏你,还不是因为担心你,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祈瑗丞用“哥俩好”的口气对他说,要不是怕他不爽,原本她还想拍拍他肩膀作结。
“担心我?”霍建谋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的员工担心他。是担心他,还是对他不满?
他每天睡觉前都会自我反省,身为老板该做的、该给的、该尽的义务跟责任,他是不是都做到了,难道他漏掉什么环节了?
“小张刚刚都跟我说了。”她双手抱胸,一脸神秘兮兮。
“小张说了什么?”他追问。
早知道他就让其他人陪她去苹果园,唉……算了,以今天大家都吃错药的状况判断,不管换成谁,结果应该都大同小异。
奇怪,以前陈叔到农场晃晃,也没见他们如此热烈欢迎,怎么她一来,大家就像得了失心疯?
“小张说什么,我干么要告诉你?”
“祈瑗丞。”霍建谋低哼一声。
“除非我们交换!.”她灵机一动,突然一个弹指。“交换什么?”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乖乖回答我,我就乖乖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