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忻洋无奈地摇头,她环住他的腰,将自己埋进他的怀里,只有这个位置才能让她感到安心。
问题是,真的没事了吗?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拿她和他的前妻做比较。
这种感觉很慌,以女性的直觉来看,她知道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他去世的妻子,她也知道和往生的人做比较是很无聊的行为……
但……她望向窗外,满月的月色似乎蒙著一片灰影,并不皎洁,就像她的心情一样。
程忻洋不自觉地、沈重地叹了口气。
* * *
结束度假回到市区的家,玉美并没有因为那次的争吵而改变暂住他们家的计划。
她会甜腻腻地哥哥长、哥哥短的称呼袁修毓,但对程忻洋这个大嫂,虽没再正面交锋,却也没有半点尊重的意思。
程忻洋秉持著「家和万事兴」的千古明训,忍著不再和她起冲突。反正只要她不犯到她,她相信忍一个星期,对她而言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只是,事情好像并不如她所愿,这位玉美小姐显然是冲著她来的!
一早起床,梳洗换衣後,程忻洋来到餐厅,因为自己不擅厨艺,所以家中的早餐都是由袁修毓负责。
两个小孩热情地打著招呼。「妈妈,早安!」
「早安。」她微笑著,尽量不去理会坐在她丈夫身旁的女人。
她走向前,弯身在老公的额头印上一个响吻。「早,老公,早上吃什么?」她刻意表现亲热,让那个路人甲看清自己的处境。
袁修毓对著妻子温柔地笑,但深幽的眸心中,却因妻子的吻而浮现与温文气质不符的一丝邪魅。「今天玉美早起,特别准备早餐给大家吃,味道还不错,我去厨房拿……」
只是袁修毓的话还没说完,玉美就在一旁嗲声嗲气嚷嚷著。「唉呀,人家没有准备大嫂的分呢,我以为她会一直睡到中午,所以就没替她准备吃的了!」
程忻洋了然地挑著眉。她知道玉美是故意的,她要上班,怎么可能会睡到中午?玉美的敌意实在表现得太明显了,她根本无法和她和平相处!
大家一阵错愕,所有人的早餐都差不多快吃完了,谁也没想到玉美竟会有这样「选择性遗漏」的举动。
牧平体贴地拿出一片他还没动过的吐司。「妈妈,你吃这个,我可以帮你涂上你最爱的奶油,然後烤一烤。」
乐乐拿了个马克杯,替她倒满鲜奶。「姑、哦,不,妈妈,请用鲜奶,这个牌子是我和牧平公认最好喝的哦!」她还小,不懂大人之间的明来暗去。
袁修毓将自己盘中的半个荷包蛋也贡献出来。「来,我一半,你一半,我老了,不适合吃太多蛋。」
「谢谢各位,我又有丰富的早餐可以吃了!」
程忻洋眨眨眼,接受家人所有的温情。是啊,这是她最大的资产,有家人们坚强的守护,她根本不会遭受任何委屈。
体贴的丈夫还替她拉开椅子,服侍她入座。
但,显然坏心眼的人绝不会这么轻言放弃。
玉美优雅地啜了口咖啡。「大嫂啊,怎么你都不用起床准备早餐的吗?这些事都由我大哥做啊?」
程忻洋正幸福地享用著早餐,完全不在意她尖锐的问话,笑咪咪地回应。「呵,我准备的东西,可能不太能入口,一早吃我煮的东西,会伤肠胃。」
两个小孩哈哈大笑。
玉美作势吃惊地低叫。「你连简单的早餐都不会做?!那不就代表你根本不会烧菜煮饭?哇,好可怕唷,你一定不是个好妻子、好母亲。」
原本热闹的场面立即变得安静无声。
程忻洋瞪著面前得意洋洋的女人,脸色十分难看。这绝对是种诬蔑,她的好心情全被这个女人给破坏了!
「玉美,向你大嫂道歉。」袁修毓斥责。
「不用了。」程忻洋按住丈夫的手,对付这种人,交给她就够了,根本不用劳驾她亲爱的丈夫,况且她也没有可以任由人欺负而不反击的好脾气!
只见她放下手中的杯子,双臂环胸,阴森地冷笑。「你听清楚,玉美,来者我当你是客,至於我们的家务事你少管一点比较好。」
玉美不服气地嚷叫著。「哥,你看她啦,动不动就生气,真是不可理喻!我真替你打抱不平,死去的大嫂是个多么贤淑的妻子啊,她做的饭菜我永远也忘不了,你看现在这个大嫂怎么配得上你啊!呜……哥,我好想念以前的大嫂哦!」她说著说著,竟然开始掉泪,还一边哭一边往袁修毓的怀里钻。
程忻洋错愕,根本想不到她会来这招,出这种「前妻比较法」,她根本无法还击!
「玉美,别哭了……」袁修毓慌乱地安慰怀中的泪人儿,根本没发现自己的妻子一脸愤怒。
程忻洋简直气炸了,她霍然起身,指著玉美破口大骂。「你到底想怎样,一次说清楚!我是哪里碍著你了,你处处要找我麻烦?」
「呜,哥~~」玉美死命挤出眼泪,她心里清楚得很,因为她在嫉妒,嫉护程忻洋能够独占修毓哥哥全部的爱!
袁修毓试著推开玉美,不想引起忻洋更多的误会。「忻洋,玉美的个性比较娇,你别介意。」
程忻洋怒不可遏。她能不介意吗?人家都骑到她头上了,她怎能不介意!
「好,既然我没那么大的风度不介意,我出去总可以了吧!乐乐、牧平,走,我送你们去上课!」
宛若一阵狂风般,程忻洋带著两个孩子离开家里。
玉美偎在修毓哥哥的怀里,嘴角缓缓地扬起得意的笑……
她从来不晓得有人可以恶劣到这种程度!
她甚至希望自己的丈夫可以替她将那个坏心眼的女人踹出家门,好消消她心头的怒气。
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於情於理,玉美都是婆婆的乾女儿、修毓的乾妹妹,她的想法只是自己的幻想,当然不可能付诸行动。
奔出家门後,早上凉凉的风迎面吹来,顿时减缓了她盛怒的怒气。
程忻洋打开车门,要两个小孩上车。
乐乐先上了车,牧平停住了脚步,敏感的他,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
「妈,有句话我想和你说。」
「嗯?什么事?」
牧平晶亮的眼里写满了真诚,他吞吞吐吐地说出自己心里的话。「在我的心里,只有你是我的妈妈,虽然我真正的妈妈生下我,但是我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现在只有你是会陪我一辈子的妈妈。」
程忻洋眨眨眼,一股气梗在喉间,她感动得泪水在眼眶中转啊转。「牧平……」
牧平羞赧一笑。「没事,我只想跟你说这个。」
程忻洋将儿子拥进怀中。「我好光荣有你这个儿子。」
牧平扯著笑。「我也好开心你是我的妈妈。」
两人相视一笑,程忻洋所有的委屈与怒气,都在牧平贴心的安抚下完全消失无踪。
「上学了。」
「好。」
两人上了车,程忻洋发动车子,车子缓缓地驶上马路。
* * *
但牧平贴心的安抚只是一剂特效药,药效来得快,去得也快。
由於玉美继续耍著她的「前妻比较法」,忻洋因此知道自己和修毓去世的妻子有多大的不同。
她温柔贤淑、她大家闺秀、她美丽婉约、她擅长厨艺、她知性感性,反正女人所有的优点全集中在她身土,而自己则被贬咸毫无优点、坏脾气的男人婆!
比一次她可以不在意,比两次她可以试著释怀,比三次她开始觉得烦躁,比四次以上,她知道这个问题已经在她的心中生了根、发了芽。
她不仅想知道修毓的想法,更想知道修毓对她的评价,虽然附和玉美的想法是天下第一大蠢事,但之前装扮贤慧失败的惨痛阴影她依然挥之不去。
「哦,怎么又头败了……」程忻祥铲起焦焦的蛋花放在盘子上,整个人焦虑不安到了极点。
为了帮家人准备爱的早餐,她昨晚回娘家吃饭时,特地向娘亲学习怎么煎荷包蛋。但,她试过了,无论是大火、小火、油多、油少,她煎的荷包蛋,总是无法漂漂亮亮煎成圆形,最後都变成可怕的乾蛋花……
「在忙吗?」袁修毓将站在瓦斯炉前发呆的老婆揽进怀里,并在她耳鬓处烙下一个甜蜜的吻。
程忻洋仰起头,对著老公惨兮兮地微笑。「呜,老公,我的荷包蛋煎得好丑哦!」
袁修毓看著流理台上盘子中那些焦焦的蛋花,老婆烦闷的心情,已经全部了解。
他顺手挟了一片入口。「味道不错啊!」
程忻洋唉声叹气。「可是不好看啊……」
「是自家人要吃,好不好看无所请。」
「可是,不好看啊,都变成蛋花了!」她烦躁极了。「我好失败……」
袁修毓抚著妻子哀怨的小脸。「做菜只是顺不顺手的问题,你就别勉强自己,早餐我会做,我不会根据你擅不擅长厨艺,而去评断你是不是一个好妻子或好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