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喔……撞月?”戴诗佳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
徐光磊点点头,“已经决定用撞月了,所以,谢谢你。”
“真的?”那次约会他若有所思,一问之下原来是为公事烦恼,接着他就问自己的意见。戴诗佳想起大学时曾跟着法扶社到部落服务,却因土石流卡在山上1个多星期而有机会完全融入原住民文化,于是就把听过的杉树故事说给他听,想不到真的派上用场了。她很开心,开心的原因不是自己的点子被采用,而是竟然能帮上他的忙。
她呵呵笑着,有些傻气,徐光磊也被感染而失笑。对她来说可能只是随口提的意见,然而对他来说,那个她为他放弃去排队买剑道大师限量签名书,他们一起泡在咖啡店绞尽脑汁的午后,是十分珍贵的。
“那只是刚好啦!”他表现得好像这是多大的功劳似,但对戴诗佳来说,只是把听过的故事告诉他而已。
“是美好的巧合。”他纠正着。另一张会员卡也不是用原创名字,而是取自老板惯用的墨名。那天提案上去之后才知道原来老板娘的娘家这边长期赞助一个基金会,基金会做的正是原住民文化维护工作,提案于是很快就被采用。
“那……可以给我一张吗?”她知道这贵宾卡跟一般的不同,大概不是狂买书积点就可以得到的,但撞月卡是他们一起努力促成的,所以她很不要脸地提出要求。
“当然。”徐光磊点头,“接下来还要设计图案什么的,等真的做出来,一定给你这个大功臣一张。”
“你说的喔。”她学他的语气。“好,忘了的话就再送十张。”“我要那么多张做什么?我只要你别忘记就好。”
“好,我不会忘。”他捏捏她鼻子应承道。
沿途的情侣不只他们,恐怖电影之后、寒流来袭的隆冬,自然最适宜彼此取暖。在计程车招呼站前排队,徐光磊将她又搂得更紧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还是他们只顾着说话走得太慢了,排班的计程车一辆辆驶离后,剩下的三、四对情侣就怎么也等不到车了。或许刚开始他们都甘愿等待,就当是多温存一阵子,但随夜愈深、气温遽降,大家纷纷拿起手机叫车:偏偏适逢圣诞夜又逢周末,车不好叫。
“好像真的叫不到车了。”徐光磊已经试了多次,叫车糸统一直回应无车可派,前面几对情侣也开始讨论回电影院或到附近的摩铁过夜。
“早知道就开车过来了……”戴诗佳有点自责,都是她提议晚餐到啤酒餐厅去,所以他们是搭捷运来的。
“你体力应该不错吧?”徐光磊忽然问。
“嗯?”她不太明白他在问什么。
“从这边走到我家大概要四十分钟,你能走吗?”回头虽是一个选项,但电影院位在购物中心里,他们看的又是最后一场电影,商场多半关门了,他有点洁癖又不想去摩铁……就近能到的也只有他家了。
戴诗佳当然能走,体力跟意志力是她引以为豪的。但……交往至今,徐光磊从没有邀过她到家中,他说过,不太喜欢有人到家里。
交往对象不带回家里,这一点和老弟相同,所以戴诗佳倒也颇能理解这种对私领域的重视。然而眼下他们的选择也不太多了,站在寒风中枯等不是个办法,如果半路经过便利商店或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速食店,说不定他会改变主意。
“撑一下,好吗?”她尚未回应,徐光磊说服道:“这个时间路上没什么车,如果走小路,可能不用四十分钟就到了。”
戴诗佳点点头。
第5章(2)
围巾围在了她头颈,大衣将两人包住,徐光磊一路将大掌轻护在她额际,尽量拥她在怀中,不让她吹风。
路上的确经过便利商店,且还是有座位的那种:如果在里头买杯咖啡,就算一直叫不到车,至少不用吹风,等到天亮能搭第一班公车。但徐光磊没有停下的意思,彼此依偎着继续走着。他说的小路虽没骑楼,夜间车少,仍算是好走的,约莫三十分钟已到他家的公寓。
那是只有楼梯的老旧公寓,绕了不知几转,当进到屋内、坐进沙发中稍事休息时,已近凌晨四点。
环顾四周,是灰白色调的客厅。白色墙、窗框前漆白的书桌及椅子,就连现在坐的沙发也是白色木架套铁灰布套:戴诗佳视线停在墙上几幅全开的画框,框住的是由上往下俯瞰的桌上风景,散开的明信片、地图、水彩随笔纸卡等物,黑白的画面细看下才发现每一幅都有一个地点做为主题,澎湖、金门、绿岛、兰屿、马祖……东引?
“这是我制霸外岛的证明。”
自嘲的语气引她回过头,徐光磊从卧室走出,手中捧着大毛巾和一套换洗衣物。
“去洗个热水澡,否则会感冒。”
那是他私底下惯性的命令口吻,不知是不是真的累了,声音显得有些温软,表情佣慵懒懒,令人联想到刚起床的半梦半醒,一种亲密又可爱的状态。
回想整晚的约会行程,从相约在她一直想试试豪爽干杯的啤酒餐厅,到免费的恐怖电影,接着是寒风中等车,然后走了长长一段路到他家里,坐在沙发里看着他对客厅的布置、与他对话……
热水从头顶洒下,戴诗佳拨开湿发,抹上男士沐浴洗发乳。
如果说凡事的结果都是路程上累积而得的,那么她是做了什么,才得以一再发觉他不常示人的一面?他搜集旅行票券地图、他擅长水彩速写、他记录足迹;他一尘不染的家、白净的摆设,以及那既非平时伪装的温和,也非私下压迫专制的说话方式……
她仰头冲去泡沬,口鼻间充满属于他的味道。瞬间满脑子塞满他的笑容’他的声音、他的拥抱……蓦地她缩缩肩,是因想起了他的亲吻——“啪!”双手拍在两颊上,她甩甩头。
天哪!长这么大她不是没为读书或工作或剑道耐力训练熬夜不睡,怎么可能会累到神智不清,连洗个澡都可以胡思乱想?
戴诗佳将热水关掉,淋冷水清醒。
洗完澡,套上徐光磊为她准备的铺棉睡衣,她走出浴室时,他正好敲门进入。
“来,坐这边。”卧室昏暗,只有一盏小灯在床头柜上,徐光磊脚下一踩,亮起墙角的立灯对她招手,“喝点热牛奶再睡。”
暖色调的光线映在他侧脸,戴诗佳应了声。他也应该很累了才是,怎么还去煮了牛奶……她在墙角矮书柜旁的阅读椅坐下,接过他递来的马克杯。
“你手怎么是冰的?没热水吗?”徐光磊一皱眉,伸手摸了摸她头发。
“呃,有、有热水。”她几不可见地一僵,心虚清清喉咙,勉强自己把视线从他唇上移开,专心看着手中打了奶泡的热牛奶,凑近喝了一口。
“头发不能吹半干,否则会感冒。”徐光磊进浴室又出来,手中多了吹风机。
他将矮书柜上随手放的杂志移开,坐下,就这么帮她吹起头发。
掌心是温热的马克杯,发间是吹风机的暖风,她浑身热暖暖的,像是没感受过如此的甜蜜温柔,就快要被融化……她知道自己是很喜欢很喜欢徐光磊的,此刻她深深感受到他也正用万分珍惜的心与她相处。她被恋爱冲昏头了吗?还是……她在作梦吗?戴诗佳真想用力敲自己的头。
“怎么了?”徐光磊握住她忽然往头上打去的手,“头发我帮你吹就好了,牛奶趁热喝完。”
轰轰轰、轰轰轰,吹风机的声音环绕,戴诗佳低头乖巧地喝牛奶,他长指在发丝间轻拨,细心呵护小宠物般。“好了。”
他将她头发挽到耳后,她心跳加速,而他只是关掉吵闹的吹风机,卷着电线。正当戴诗佳以为他收拾好要起身时,徐光磊盯着她不放。
她的心跳又不稳了。
徐光磊缓缓靠来,身体几乎压上了她的。
就在戴诗佳感到呼吸滞闷那一刻,他从后方的面纸盒中一抽,叠起,为她擦拭嘴唇上方的白胡子。
“我自己来。”糗!那一瞬她还以为他要吻她了……戴诗佳一把抓过卫生纸抹了抹,够了够了真的该睡了,夜深人恍惚,再不睡她很可能会患上妄想症、呼吸急促症或是心律不整,甚至三症齐发。“咳咳,借张被子,我睡沙发。”
“你睡床。”她说着要往门外走去,徐光磊将她拉住,“客厅比较冷,你睡里面,否则感冒就不好了。”
戴诗佳暗暗噢了声,她看起来有这么虚吗?她很强壮的好吗!“我不怕冷。而且今天临时来打扰已经很不好意思,给你带来麻烦了,我睡客厅就好。你也快去洗个热水澡吧,不然会感冒。”才开口,她就被自己劈哩啪啦的发话吓到,却停不下来。她懊恼地别开脸。“……你在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