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确认?”楼天临的脸色已沉到了极点。
他是那种人吗?岳十娘这是迷昏了银衫,让他去检查她的身子吗?但若他拂袖而去,岳十娘是否会对失去意识的银衫做什么,谁也不能保证。
这岳十娘,他老早派点石打听清楚,她从良嫁人前是徐州翠仙坊的头牌花魁,自己给自己赎身后,用攒下的银子开了间半大不小的绸缎庄,因着生意这才遇上了她后来的夫婿——巧绣庄的少东。
她既是出身烟花之地,使出这等把人迷昏的手段也不足为奇,把姑娘卖到妓院之事怕是也做得出来。岳十娘要是知道楼天临怎么看她的,怕是会气死。
“楼公子请随我来。”岳十娘亲自带路。
绣房里有一盆水仙花,因着春来气暖而开花了,那白色水灵的花朵散发着丝丝清香,令踏进房里的楼天临神魂荡漾。
地板铺着柔软的地毯,淡紫色的纱帐半掩着罗汉床,银衫的脸侧在香枕上,身子伏着,身上密密实实盖着两条绸缎被子,仅雪玉般纤细的腰际裸着一小处,那处赫然有朵水色的梅花胎记。
她浓密长睫盖着,已然昏睡,他们进来全然没惊扰到她,她动也不动的睡得正好,倒是楼天临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渐渐浓重,房里仿佛有着迷离的春意。
“如何?公子可是看清楚了?”岳十娘面上笑吟吟的。
楼天临深吸两口气,硬是压下心里的旖旎之思,抿唇点了点头。
岳十娘微微一笑。“如今公子已亲眼确认便不需再怀疑,虽然我也想知道公子寻着有梅花胎记的女子要做什么,但想来公子也不会向我透露,我相信公子不会伤害衫妹妹就是。”
楼天临依旧凝眉看着床上的银衫。“我绝不会伤害她。”
岳十娘瞧着他那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的模样,笑道:“公子自然是不会伤害衫妹妹了,爱一个人,疼她呵护她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伤害她,公子您说是不是啊?”
楼天临咳了一声。“她何时会转醒?”
“约末一个时辰。”岳十娘面上带笑。“公子不妨先走,想想接下来的对策。衫妹妹若醒了,我自会派人送她回银杏村。”
楼天临没开口。照他的想法,他现在就想叫醒她,亲自送她回去,如此他才能安心。
岳十娘看了好笑。“我不会吃了衫妹妹,公子不需如此担心,我和衫妹妹如今不只是姊妹也是生意伙伴,往后我还要靠衫妹妹过人的心思赚大把大把的银子哩,自会将衫妹妹照看得妥妥当当。”
楼天临脸色稍缓。“看来岳老板已知道楼某是什么人了,楼某也相信岳老板说到做到,孟姑娘在岳老板这儿不会伤了半根指头。”
既然他能查她,她自然也能查他,查到了之后不动声色,她是聪明人。
岳十娘掩嘴低笑了声,微福了一礼。“大人放心。”话既然说开了,她便不称公子了。送走楼天临,岳十娘派心腹掌柜刘大富将图纸拿去做模板,并叮嘱他严密监看。银衫醒了之后并没有多做怀疑,她穿越来后总是睡不好,今日倒是睡了个好觉。
知道楼天临已经走了,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却有些模糊不清的情怀和一丝惆怅,连她自己都不敢去分辨。岳十娘看她反应,便明白她这是在意起楼天临了,遂笑道:“衫妹妹,楼大人已向我表明身分,以后咱们说话你就不必避讳了。”
银衫一愣。“大人向姊姊表明了身分吗?”
“大人让我好好照顾你。”她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推两人一把。“依我看,大人对你很是用心。”
银衫扬起了睫毛,悠然长叹道:“大人他……是个好人,对任何人肯定都很关照。”
岳十娘再推一把,她转着眼眸。“衫妹妹,我知道楼大人尚未娶妻,身边也无侍妾服侍,又对妹妹另眼相看、青睐有加,在我看来这是妹妹的好姻缘。”
虽然她已经多方打探消息了,但也只知道他是新任县令,来自京城,尚未娶妻,此行也未带小妾同行,其余便打听不出来了。
也不知岳十娘怎么会说到娶妻上头,银衫红着脸道:“不瞒姊姊,我是被退了亲的,又有娘亲和弟弟妹妹要养,大人他……他自有好人家的小姐与之匹配。”
她有自信能养活她娘和弟弟妹妹,可在这个朝代,尊卑之分严重,他是天上的云,她是地上的泥,她的身分根本配不上堂堂县令,正妻不可能,做妾是她不愿,前生她得知郭启轩另结新欢的痛苦还历历在目,她怎么忍受与人共事一夫?
“衫妹妹不要妄自菲薄,等到咱们的雪兜做出来,日进斗金不在话下,什么都置办起来,你又何尝不是好人家的女子?”岳十娘哼道:“至于退亲算什么?那男人日后肯定会后悔。”
银衫断不会因为岳十娘这一席话而改变想法,连银杏村的村长都有一妻一妾了,何况是县令大人?他外表又是人中之龙,投怀送抱的女子不知凡几,她又何苦去做他众多妻妾中的一个。
如今,她只要把初初萌动的情怀收回来即可,只要不再相见,自然不会再挂念……可是,为何偏偏有种不知其所起,亦不知其所往的情绪在她心中游走……
第八章 雪兜有商标(1)
一早,银衫起来做了早饭,懂事的孟金金和孟银银已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把杜锦娘要喝的汤药也煎好了,一边帮忙摆饭。
这阵子,吃好穿好,加上银衫不计本钱的给她进补,杜锦娘气色好多了,虽然还是没啥力气做家里的活儿,但已不像孟百刚初失踪时的意志消沉了,还能给孟来宝、孟钱钱喂饭。
银衫把家里打点好,照例交代她没回来之前,谁拍门都不要开。为此,她还做了一道坚固的大门,就是怕孟家人又来。
自然了,这并非长久之计,她的计划是搬到城里,到时孟家人也不能随意上门找麻烦了。
孟钱钱见她要出门了,总会迈着小短腿奔来相送。“大姊记得要买冰糖葫芦和白糖糕回来哦!”
孟钱钱这娃儿特别爱吃甜,银衫抱着她亲了一下。“知道了,大姊一定买回来,你乖乖在家里等着,要听娘的话,知道吗?”
孟钱钱用力点头。“嗯!钱钱很乖,会听娘和二姊姊、三姊姊的话,乖乖在家里等大姊回来。”
“大姊,我也要亲亲!”孟来宝也跑了过来,跟着,孟招宝、孟进宝都来了,都要亲一下。
银衫看着老爱跟她十八相送的弟弟妹妹们,他们就是她的支柱,为了他们,雪兜的生意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银衫带着满满的爱和预先做好的印花色浆出了家门,却不见巧绣庄的马车和车夫大叔。
奇怪了,他们明明就说好这时间碰面的,她正想着会不会是车夫大叔记错时间时,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她有一瞬间的石化,目瞪口呆地看着白马上的人,白衣俊美、丰神俊朗,那轻扬的好看唇角,令她的心口微微发热……
楼天临拉着缰绳在她面前停下来,翻身下马道:“车夫不会来了,我送你去巧绣庄。”
银衫顿失思考能力,等她回过神来时已被他抱上马背,他跟着翻身上马圈住她,她的耳根子热了起来。
他特意来接她去巧绣庄本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可此刻却又微妙的很合理,以现代的话来说,他这就是在追心仪的女孩子嘛!
想到他此刻这般唐突的举动是在追求自己,银衫心里便像有阵阵温泉注入似的,目光离不开他握缰绳的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比女人的手还要好看。
奇怪的是,上回从巧绣庄很快就到她家,这回却过了许久还未进城。
马儿慢悠悠的晃着前进,就像在溜达似的,银衫一点也感受不到飞驰的快意,只感觉到两人的身子似乎越贴越近,他的双手横过她腰际的两侧操控着缰绳,她则没有任何支点。马儿走得慢,有时路比较颠簸一些,她的身子便会往后移向他的怀里,每当感觉到她整个背都靠在他胸前时,她便会努力地往前坐一些,可是不一会儿,随着他操控的节奏,她的身子又会落入他怀中,反覆几次,她想往前坐的努力根本徒劳无功,属于他的男子气息仍是将她紧紧包围住,他的下颚时不时便会碰到她的耳侧,将暧昧的情愫升温到最高点。
马儿走得再慢也有到的时候,当终于看见巧绣庄出现在眼前时,银衫一直格外紧张的情绪才放松了下来,两人共骑那磨人的甜蜜,若是巧绣庄再不到,她的心脏可要跳出胸口了。
岳十娘已在巧绣庄前候着,备了马车在等,一派等她到了就要出发的架式。
“多谢大人,有劳大人了。”银衫下马之后向楼天临道谢,转身直接上了马车,怎么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