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异是个美男子,这点否认不了,他的外表太出色了,出色到无法掩盖,往人群中一站,顿成焦点。
夏春秋心头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如果他是人,也许她会为他心动,他有着所有女人梦想的条件。
她的想法却轻易被死神捕捉到,面容冷峻如霜的赛巴斯克嘴角一扬,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幽深。
“小春秋,迷上死神并不理智,我不介意你崇拜我,但别爱上我,人类的爱是一种诅咒。”爱上死神是万劫不复,她得不到她想要的,终其一生陷落在得之不能的痛苦中。
爱?多模糊的字眼。“怎么不是你爱上我?我一向很理性,把感情当例行公事看待,你才该守好你的心。”
夏春秋不晓得她言灵也很灵验,一语成谶。
他一怔,突然笑出声。“有爪子的猫。”
“是豹。”猫太小只了。
“豹?”
“美洲豹,身上有点状斑纹。”草原中跑得最快的野兽,极具有攻击性,看似静然无声却迅猛如电。
赛巴斯克好笑的抬起手往她头上一揉。“家猫。”
娇气又慵懒,野性不足。
她不满的抗议。“我哪里像家猫了,明明凶性十足。”
“装模作样。”他一语道破。
像是汽球被戳了个细孔,泄气了。“你不能拿你跟别人比,任何人在你面前都会弱了气势,你的气场太强大了。”
她自叹不如,甘败下风。
“怎么不说你的猫胆还没半盎司重,你先惧了我,自然理不直气不壮。”会怕才是常理,有谁不畏惧死神。
他自嘲。
“我……我……”她很想说她不是,但却语塞的说不出话来,人一旦怕了就会启动保护机制,她确实如他所言。
谁不怕死神,会怕才是正常,可是看他全无表情的漠然神态,她又忍不住为他心疼,与死亡打交道的他其实很寂寞吧!他始终是独来独往,不带情绪的看人在死前挣扎,听着他们不成声的哀求、尖叫、谩骂。
心疼是一种危险讯号,在感情的起端,那是最叫人不设防的毒药,一旦深入骨髓,再好的灵药也救不了。
不自觉中,夏春秋平静的心湖中投入一颗极小极小的砂粒,砂粒虽小,仍然泛起小小的涟漪。
“时间差不多了,陪我走一段。”赛巴斯克的腿很长,他的一步是夏春秋的两步,她很努力地跟上他的脚步。
“是邹神父吗?”她的情绪忽然低落了几许。
“这时辰只有他。”他今天要收十五条魂,很忙碌。
“哦……”邹神父算是她半个亲人,面对亲人的离世很难不难过。
长长的走廊两侧是白色的墙,走廊上有人走动,推着点滴架的病人,坐在轮椅上的伤患,手推换药车的护理师,腋下夹着病历表匆匆走过的医师,照顾病人的家属,还有来探病的访客……
形形色色的人从夏春秋身边走过,有悲伤,有欢喜,有无措,有茫然……人生百态在她面前展开。
“你眼眶有泪。”人类为什么会分泌泪液,太奇怪了。
“我不能哭吗?人在伤心时,自然会需要情绪发泄。”看到赛巴斯克人类的形体,夏春秋一时忘了他是死神,口气显得粗暴,声音略扬。
看着她凶狠瞪眼的模样,赛巴斯克先是一愕,继而发笑。“有小豹子的形态了,你这只家猫学得很像。”
又说她是猫,她不能是巨型猛兽吗?“我当你是在安慰我了,你这人很不体贴又不风趣。”
“我需要吗?”他冷问。
她气结。
“到了。”
到了?这么快?
“你要跟我进去??”赛巴斯克以眼神询问。
进去……302病房,邹神父专属的安宁病房。“不了,我最怕面对离别的场面……”
她太滥情了,心不够硬。
“那我进去了。”他手一扬,巨大的斗篷披至身上,森寒锋利的大镰刀握在手里,黑色的羽翼展开。
赛巴斯克半个身体没入门里,此时的他是死神,旁人见不到。
“等等!”夏春秋低喊。
半颗头颅往回转。“改变主意了?”
“不,我不看邹神父最后一眼,但是我……呃,想请你解除死神之吻。”
这才是她主动走向他的目的。
“死神之吻……”冰银眸子露出困惑,显然他也忘了此事,看她踌躇不安的澄净秋眸,勾起他一丝丝记忆。
“怎样,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赛巴斯克眸色一深,食指往她唇上一点。“我不是人,我是死神,你认为我该成全你卑微的愿望吗?”
“举手之劳而已。”对他而言又不难。
“为什么要?”他从不多事。
“我们好歹是朋友……”
他冷漠的截断。“我没有人类朋友。”
“你……”真无情。
“不过我不介意有个人类情人。”和她在一起会非常有趣,他很期待。
“赛巴斯克——”不戏弄人就不是死神的作风吗?
他一指放在唇上。“嘘,大家都在看你了,你‘自言自语’的毛病得改改。”
说完,颀长的黑色身影隐入门内,磨石走廊上留下短促而低沉的男人笑声。
第4章(2)
“堂姊,你春天来了?”
夏春秋一掌往堂妹额头拍去。“心情愉快,天天是春天。”
“哎呀!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干么跟我绕圈子,看在你可怜没人爱的堂妹分上,透露一点八卦消息。”她现在才明白台湾为什么闹医师荒,因为太累太忙了,她忙得没办法维系一段感情,即使她只是个实习医师。
每一个医学院的学生在毕业前都要参加医学实习,由医院指派,每一科都要轮流,直到找到最适合的那一科。
夏瑜待过妇科,去过手术房,也在急诊室待了三个月,刚从骨科转到复健科,她每天都在资料处理和病历表中转,还要被资深的护理师当菜鸟使唤,甚至连病人也嫌弃她不够专业。
她已经有五个月没放过假了,排休日也得支援门诊,一个人当两个人用,一天二十四小时只有七小时不到的时间真正属于她,被时间追着跑的苦头她算是尝到了。
人在这痛苦的时候,唯一的乐趣只剩下一个,那就是听听别人的桃色新闻,好调剂一下贫瘠的生活。
可是她最亲爱的堂姊为什么不肯成全她,人生苦逼呀!
呜呜,谁说医师是高尚的职业来着,她被自家人坑害了,虽然高薪却要卖命,难怪有血汗医护之称。
“我让你带着患者做套环动作,你做了几个?”夏春秋看着前几回复健的进行表格,比对进度。
“十个。堂姊,你好心点,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我听护理站的小娟说,你跟一位冰山美男同行,那是你的男朋友吗?”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人的天性。
“是男的就一定是男朋友?”她活在哪个时代呀!恐龙还没灭绝的侏罗纪?
“你桃花朵朵开,哪一朵是正桃花,是粗壮魁梧的肌肉男,还是刀锋一般的俊美冰男,你的心里属意哪一位?”媲美狗仔的夏瑜有强烈求知欲,不改行当记者是一大损失。
“干正事要紧,你的工作不要了?”夏春秋拿夹表格的夹板往堂妹头上轻拍,警告她闲事莫理。
走进复健室,一位十岁左右的男童睁大眼睛,中规中矩的坐在前面有一张大方桌的椅子上,稍微扭曲变形的五根指头吃力地拿起面前的彩色套环,他也不投,就是无意识的套在指头里转圈,好像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男童的左脚穿上矫正骨胳的铁鞋,因为车祸骨折的小腿正在拉直,虽然断掉的骨头已经愈合,但因长期不运动而有些萎缩,铁鞋是用来固定作为辅助工具,避免男童在复健过程中伤了骨折的部位,造成二次骨折。
其实他只要手部肌腱常做伸展、抓握的动作而已,问题并不大,腿上的伤随时间自然愈合,即使不复健也可以,在家慢慢扶着墙壁走,不用多时也能行走自如。
主要是男童的心理受到创伤,他亲眼目睹断骨从皮肉中穿出,血淋淋的骨头尖锐而骇人,受到惊吓的他认定自己的腿断了,不能走路。
心理因素的排斥导致身体不配合,小腿断了怎么还能走?就是这个阴影让他抗拒着,自我封闭。
再加上他父母都死了,一夕之间他的世界崩塌了,原本的美好成了恶梦一场,惶恐不安的他找不到避风港,只能自我放弃躲进自己筑起的小堡垒,拒绝和外界沟通。
不过在夏春秋不厌其烦的诱引下,他慢慢有了反应,看到有人靠近会抬头看一眼,自己跟自己玩着复健的游戏,偶尔还会应上两句,扶着扶杆走两步。
一切正往好的方面发展。
“小明,我们今天来玩加减乘除,你看这是什么?”夏春秋指着竖立在桌面上,上有红色珠子一粒,一条横杠底下又有四粒蓝色珠子的物品。
有点偏瘦的小脸抬起来一看,据紧的小嘴很固执的密合,他看了好久才又垂下眼睑。“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