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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命!好香啊……

  身旁的龙天运慢慢举箸,吃得极为慢条斯理,发觉她的目光,他只是微微一笑,深邃眼里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不知什么时候,内院来了许多同样包着头巾的乐师。

  他们的乐器与中土的很不一样,演奏出来的曲子很吵但很妙。有轻快的鼓声、欢乐的月牙琴,还有如小鸟鸣叫的短笛、手拍的铃鼓响板等等。

  内院四周长廊内有许多厢房,此时厢房的窗户全都打开了,许多人探出头来享受这欢快的乐声,还有人用筷子敲着酒盏,叮叮咚咚地跟着哼唱。

  突然又跑来了几名少男少女,随着乐声在院内踢踏起舞。

  舞步很随意,说穿了只是随着节奏摇摆,没什么章法,其中一个苹果脸少年跳得极为逗趣,耍猴戏似窜上跳下,夸张地扭腰摆臀,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可爱的少女带着小铃铛,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娇憨俏皮的风情。她裸着足,每一动都像是轻快的月下精灵;那少女几次朝她甜笑,笑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那一夜她吃了许多肉,喝了许多酒。

  月如盘,梅花院里欢快的舞曲一首接着一首,有人喊着拳,也有人跑进少男少女堆里胡乱跳着舞,欢笑声如此畅快,不知不觉地,她终于放松下来,欣喜地大快朵颐,一杯杯地喝着梅子酒。

  那酒真好喝,又香又甜,带着微微的酸,搭肉吃简直绝配,她不记得自己几时曾吃得这么开怀。

  所以也忘了怎么会醉

  总之,就是醉倒了。

  真是伤脑筋啊!看着窝在怀里睡得深沉的人儿,龙天运不禁好笑。

  万万想不到居然有人比他还觊觎小胡公子,他都还没动手,人家就先下手了。

  他知道颍川这附近民风开放,但开放到让小姑娘自己挑床伴就着实有些吓人了。

  别说单纯的胡真没注意到,若不是那小姑娘扬手时起的那一丁点儿风,让他闻到了那香气,恐怕连他也不会注意到。

  小姑娘也不心急,就这么一次、两次、三次往胡真身上洒迷药,最后整个人勾在她身上想抱走她。

  他就坐在一旁不动,笑吟吟地看着那小姑娘对胡真上下其手,看着那张俏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可以把她还我了吧?”

  小姑娘气呼呼地将胡真往他身上一推!“贼汉子!你老早知道!”

  看起来像个小姑娘,其实跟屠一刀一样,都有点年纪了;看上去才十三、四岁,但恐怕早过了双十年华。

  五鬼在一旁又是一阵轰笑,他们见他不出手,也乐得看热闹。

  龙天运就在众人的轰笑声中抱起了被迷倒的胡真回房。

  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床上,跟着进来侍候的小二已经将他要的热水搬来。

  “那……那没有毒的。”小二搓着手在他身后不安地嘟囔:“花花姑娘心肠不坏的,她只是……只是那个……她就是……”张嘴半晌,结结巴巴地支吾:“总之那个……睡、睡醒就没事了。”

  他当然知道。那女人要真敢对胡真用什么剧毒,在下手的那一瞬间就会被五鬼撕成碎片了;他们既然都没动,表示那女人用的应该是无伤大雅的迷药。

  龙天运挥挥手示意他出去,小二如蒙大赦,连忙退了出去,退出去前还在门口犹豫了半晌,这……该不该说?

  龙天运回头,墨黑俊眸里蒙着冷冷的霜。

  小二吓得抖了一下,连忙夺门而出,还不忘顺手将门牢牢关上。

  算了,还、还是不要说吧,反正……反正也不是很严重,就跟醉酒差不多而已嘛。

  龙天运拧了热毛巾,坐在床畔轻轻地替胡真擦手。

  那手青葱水嫩,像是春天枝头上的嫩芽,入手绵软,可是指节上却有一层薄茧。龙天运沉思了半晌,才领悟到那是拿笔写字写出来的。

  小时候的呼延真不爱写字,而且她的字就跟她的人一样,肥胖绵软,随时都会歪倒,事实上也总是歪倒。

  两人做同一份功课,虽然因为呼延真年纪小,程度差点也是必然的,但每次看到她的字,他都要替她觉得无言。难怪呼延恪每次一罚她都罚得很重,实在是呼延真的功课真是马虎随便到令人哭笑不得的程度。

  要写字写到手上长兰,那得写多少字?

  他看过小胡公子的字;那字,端庄俊秀,线骨分明,是下了极大功夫去磨练的。思及此,他的心又一阵绞痛,轻轻拭着那双手,轻轻地揉着,极为爱怜。他不要她的手长出茧,他不要她为他清癯消瘦,他不要她活成另外一个人,

  他什么都不要,只求她能自由自在地活在阳光下——

  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懂得了当年呼延恪的心情。

  他突然懂得了呼延恪怎会死活都不肯让呼延真进宫。

  可惜,已经太迟了。

  擦完手,重新拧过水,用毛巾细细地擦着她的脸;因着酒气,胡真的小脸微微酡红,呼吸时还带着淡淡的梅酒香。

  他的手指拂过她的颊,轻轻地摩挲……胡真突然睁开了眼睛。

  龙天运一怔,大掌就这么贴着她的脸,霎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收回手。

  胡真微微侧着螓首,瞧着他,笑了。

  那笑,从她深深的瞳眸里扩散出来,像光,蒙蒙地、轻巧地发散着,柔和了她的眉目;又如花蔓舒卷,娇嫩欲滴,微微地勾住了樱色唇瓣,微微地往上轻弯,那笑终于完整地明亮了她的眉目。

  那笑,让人目眩神迷。

  就像初相见,她也是这样看着他笑;只一笑,就烙印进他的魂魄里,再也抛不去、忘不掉。

  “兰欢。”她说,娇软无力地噙着笑,有股傻气。

  他停住,连呼吸也不敢,只怔怔地凝视着她,看着那朵傻气的笑,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慢慢蔓延开来。

  她认得他?

  “兰欢……”

  她又唤,突然从床上爬起来;即便站在榻上,也不过跟他差不多高。还弄不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她已经笑嘻嘻地伸出手臂揽住他,爱娇地靠在他肩窝上,小脸依偎着他的颈项,开心地蹭了蹭。

  “你终于来啦。”她温热的唇抵着他的肌肤,轻叹一声,语气里有着满满的欢喜。“我等了好久好久啊……”

  他不敢动,只轻轻扶着她的细腰。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冲动,会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再也不放手;怕自己会抱着她从此绝尘而去,管它天杀的什么国仇家恨。

  “我娘死啦……”

  龙天运浑身一颤!

  怀里的胡真微微地颤抖着,发出小小声的、破碎的呜咽。他以为她会哭、会崩溃,胡真却只是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没让眼泪掉下来;明明已经醉了,明明已经让迷药迷得神智不清,但她还是没有哭。

  他紧紧握住拳。

  一个人的心到底可以碎几次?痛多久?

  “没关系的,不要难过,反正是梦啊……”突然,她又笑嘻嘻地抬起脸,摇头晃脑地嘟囔,眼角却有泪光闪烁。

  见他不言语,她老气横秋地拍拍他的脸。“不许板着脸啊,现在是作梦哩,作梦的时候只可以开心。”

  “虽然你没有来,你食言……”她迷惘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神情,再度很快抛去,又恢复了甜笑,“但是可以在梦里相见,我也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为了表示她的开心,她用力地捧着他的脸,俐落地扔了他的面具,好像那只面具原本就不存在似的。

  她动作太快、太顺理成章,根本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就这样在她面前露出了真面目,彷佛他们不曾分别。

  胡真捧着他的脸,以额抵着额,轻轻地碰着他的鼻子,亲昵好玩地碰了一次又一次,发出细小轻脆的笑声。

  “你醉了,睡吧。”

  他的声音哽住,嘶哑得连自己都认不出;他的喉头紧缩得彷佛被人狠狠掐住。

  突然之间这一切变得如此的难以忍受!

  复仇、谎言、欺瞒、阴谋、算计在天真傻气的她面前都显得那么肮脏!那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剐在他心上的刀,一次又一次来回不停!

  “我醉了吗?”她傻气地眨眨眼,恍然大悟似地掩住嘴发出小小声的惊呼:“难怪这么像真的!”

  她捧着心,陶醉地在榻上旋转了一圈,却因为晕眩而差点跌倒,他连忙伸手扶住她,耳畔却听到她小小的、邪恶的笑声。

  “你上当啦……”

  他头一低便迎上她的唇。

  温软香甜的吻,生涩却又大胆,轻轻地碰着他的唇,蜻蜓点水似一次又一次,然后停在他唇边轻轻地叹息,带着点懊恼,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叹息让他投降,他紧紧地拥抱了她,给了她一记深情而绵长的吻……

  她脸色苍白得像是刚死过一回——刚死过,又活了,但此刻她宁可继续死。脑袋里像有个大铁鎚随着马匹的震动而不断来回敲击!那鎚子敲得她想吐,但她早就没东西可吐了,肠胃整个被清空,再吐就得连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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