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让少东家看笑话了。”赵安峻故作无奈。
“总镖头千万别这么说。”庞冬华续道:“在下也有一个爱撒娇的女儿,大抵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一直捧在掌心上呵护着的明珠,如今就要交到别人手里,你心里肯定是很舍不得吧?”
赵安峻听了他这些话,安静了下来。
赵灵秀瞥见他眼底那一抹失落及惆怅,心头不禁一紧。
“舍不得自然是有的。”赵安峻苦笑,“这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娘,所以非常黏我,她小时候可真是讨人喜欢呐。”
“爹的意思是我长大后就面目可憎了?”她鼓起双颊。
“面目可憎没有,让我伤神倒是真的。”赵安峻有点感伤地说,“我以前常想,要是她不会长大,就那么小不点似的一直跟着我,那该多好。”
听见他这么说,赵灵秀鼻头一酸。
“可我老了,她也长大了。”他又释怀的一笑,“晓风是个好孩子,他会好好照顾秀儿的。”
庞冬华点了点头,“骆大镖头是总镖头你多年的拜把兄弟,他的公子又是跟令千金一起长大的,在下相信他们一定会善待令千金,就像你疼爱她一般。”
“是啊。”赵安峻露出放心宽怀的表情,“再没有谁比晓风更教我安心了。”
过了几天便是一年一度的中秋灯会,赵灵秀跟着骆晓风一起到街市去赏灯。
两人一路吃吃喝喝,好不开心,骆晓风还买了一支别致的簪子送给她,并为她插在发髻上。
“师兄,我想找个地方小解。”许是刚才喝了太多茶水,她现在憋得厉害。
骆晓风点头一笑,“快去,我在这儿等你。”
“我马上回来,别走开呀。”赵灵秀说完,赶紧去找可以安心解手的地方。
去茶栈借了茅厕一用后再回到原处,她却没见到骆晓风的身影,焦急地四处张望,可就是不见他的人影。
“师兄真是的,不是要他在这儿等吗,跑哪儿去了?”她一边嘀咕着,一边移动脚步,在附近寻起人来。
很快的,她发现了骆晓风的身影。
他站在一处闲置的屋舍檐下,旁边还有一名她不曾见过的男人。那男子长得瘦削,个子很高,脸长长的,双颊有点凹陷,眉疏、眼细长、鼻尖、唇薄,是个算不上好看的人。
不知为何,那陌生男人莫名教她背脊一凉,很不舒服,明明从没见过这个人,却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这时,那男人似乎发现了她的存在,提醒了骆晓风,骆晓风撇过脸看见她,笑着跟她挥挥手。
她迈开步子朝他们走去,男人又说了句话便匆匆离开。
“师兄,不是让你等我吗?”她看着那男人离去的身影,嘴上咕哝了一句。
骆晓风一脸歉意,抓头笑笑,“抱歉,刚好遇到认识的人。”
“那人是谁?”她疑惑地问,“你在哪里认识的?”
“说是认识,其实也不算熟。”骆晓风神情轻松,“是客人介绍的,说有趟镖想让咱们走。”
“是吗?”赵灵秀看着在人群中消失的那个人,若有所思。
骆晓风轻拍她的背,“想什么呢?”
她回过神,神情严肃,“师兄,接镖的时候要小心,别摊上什么麻烦事。”
闻言,骆晓风微愣,“怎么说?”
“我看那人有点邪。”她直视着骆晓风,脸上有着不曾有过的严肃认真,“那种人还是离远一点的好。”
骆晓风抿唇一笑,“好,你说了算,这镖不接了。”
听他这么说,赵灵秀放心的笑了。
重生后,为了阻止同样的悲剧再次发生,她开始私下打探樊刚这号人物。
当然,她正在进行着的事情都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
“樊刚据了龙门山,打劫官家及商家的队伍,那些小镖局也都是他的肥羊,听说他的黑龙寨藏了很多不义之财,还将一些少男少女强掳上山。”
“樊刚打劫的都是一些贪官污吏跟不良商贾,算是替百姓出了口闷气,虽说是匪,却也算是盗亦有道。”
听见对于樊刚完全不同的两种评价,赵灵秀有些无所适从。
这天,跟她一起出门的水儿听见她向经常经过龙门山下的贩子打听樊刚跟黑龙寨的事,十分疑惑。
“小姐,你怎么突然打听起樊刚的事?”水儿好奇的问。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要对付他,当然要先了解他。”
闻言,水儿更加疑惑了,“对付他?小姐啊,你又想做什么了?”
水儿早她两个月出生,两人都是喝着李妈的奶水长大,她虽按规矩喊赵灵秀一声小姐,但赵灵秀从来只当她是姊姊。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赵安峻为赵灵秀请了教书先生到府授课,水儿也能在一旁跟着学习,水儿手巧,赵灵秀的手绢、鞋子,衣裤也常由她亲手缝制;赵灵秀活泼娇悍,水儿恬静温柔,两人一个柔情似水,一个奔放如火。
赵灵秀两年多前离家说要去“闯荡江湖”,也是水儿帮着掩护,她才能逃到赵安峻鞭长莫及之处。
“小姐,总镖头这两个月就要出远门,回来后你跟骆大哥也要成亲了,你可不要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水儿慎重其事的提醒她。
赵灵秀咧嘴笑笑,“水儿,你放心,我这次一定会很慎重的。”
她上次就是未经计划就冒冒失失的去找樊刚,才会落得死于非命的下场,这回她会好好善用机会的。
水儿一点都听不明白她的话,眉心纠结起来,“小姐,你究竟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明白呢?”
“这……水儿,这事你就甭管了。”赵灵秀拍拍水儿的肩,笑了笑,“总之你放心,我不会惹事添乱的。”
水儿苦笑,露出无奈的表情。
她是小姐啊,就算她们喝同一个娘的奶长大,就算赵灵秀总说她们是情比金坚的姊妹,但她自知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这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赵灵秀是镖局千金,娇贵又高高在上;而她纵使再如何精进,仍然只是李妈的女儿、赵家的婢女、赵灵秀的跟班。
所以“姊妹”二字,对她来说实在讽刺。
对于赵灵秀突然打探樊刚的事,水儿有点疑虑,于是回到镖局后,她便立刻去找了骆晓风。
“骆大哥。”见骆晓风在校场里跟一干镖师们练功,她悄悄移步至他身后。
骆晓风听见她的声音,陡地一震,立刻回头。
“水儿?”他下意识看看四周,神情凝肃地说,“你来做什么?”
“有件事得告诉你。”
“什么事?”骆晓风脸上覆着薄霜。
“是小姐。”她低声道:“她似乎四处在打听樊刚的事情,我想应该要告诉你。”
闻言,骆晓风目光一凝,“她在打听樊刚?”
“嗯,你看她是不是——”水儿话未说完,骆晓风便打断了她。
“行了,我知道了。”他语带命令地道,“你先走吧。”
水儿眼底闪过一抹难过,低着头怯怯地道:“嗯,这就走。”
第2章(1)
赵灵秀到打铁铺子拿回自己订制的小刀。这刀精巧,刀身含握柄只有她的两个拳头长,可以藏在身上不被发现。
回程时,一个眼熟的身影出现在她的正前方。
那是之前曾跟骆晓风说过话的男人,骆晓风说他是熟客转介绍的委镖人,可这个人总让她有种奇怪的感觉。
那是一种见了就会浑身不对劲的厌恶感。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肯定不是好东西。
她下意识的尾随着,只见他一路往僻静之处走去,期间不时东张西望,行迹鬼祟,为免被他发现,她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
可跟着跟着,她跟丢了。
赵灵秀不死心,四处寻找着他的踪迹。
这一带都是一些破旧且无人居住的矮房子,那人来这儿做什么?难不成这儿是他的落脚处?
正懊恼着自己竟把人跟丢时,突然听见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她循着声源,发现声音是从一间荒废的小庙里传出。
因为小庙过于破败,没有躲藏的地点,她只能在稍远的地方停下,悄悄的探出头,透过小庙的窗子往里瞧。
只见里头有两个男人,一个是跟骆晓风说过话的瘦削男人,另一个……
樊刚?!她在心里暗叫一声。
没错,真的是樊刚。
赵灵秀努力地侧耳倾听,但仍是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内容,只能隐约听见什么“把人运到开阳”之类的,虽然她听不真切,也不知道他们在商议什么,但她确定绝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坦荡,何以偷偷摸摸,还约在这种偏僻之地,分明是作贼心虚。
不过樊刚为什么不待在龙门山,而是出现在沂阳呢,莫非是为了打探万达出镖的时间?
哼,还敢说从没打过万达的主意,真是睁眼说瞎话,亏她还曾经有那么一瞬觉得他或许没骗她呢。
现下看来,樊刚对于劫镖之事早已计划多时,而且他还透过这个瘦削男人接近骆晓风以获取可信消息,她得赶紧回镖局去跟爹以及骆叔叔通报此事,以做后续的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