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西瓜放井里泡着,傍晚时捞上来,就会冰冰凉凉的很好吃的。”她指着他院子里的那口井。
“替我向黄姨道谢。”
据他所知,这西瓜在民间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就吃得起的,现在水患刚过,西瓜价钱更是飙涨,这为了撮合他跟裴姑娘,制造他们两人见面机会,这黄姨可真是大手笔。
看着站在门口一副欲言又止模样的裴子瑜,他不由得疑惑问道:“黄姨还有其他事情吗?”
她摇头,“我娘没有事情,其实是换我有事情请你帮忙,所以我娘才让我拿这颗西瓜来拜托你的。”
皇甫霁微眯起漂亮的双眼,唉,裴子瑜这丫头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侧过身躯,道:“进来谈吧,门口不是谈话的地方。”
“那打扰了。”裴子瑜跟着他进屋,顺便随手将门给掩好。
皇甫霁领着她到他工作的地方,如她所说先将西瓜放到井底,接着指着屋檐下的藤椅,自己则拿起方才那只雕刻到一半的壶继续忙碌。“你那边坐着说吧,我这只壶要趁着土未干之前做好雕刻,希望你别介意。”
“不介意,这样挺好的,不打扰你工作。”她四处瞄了眼他的工作场所。
“你该不会是来参观在下的工作场所吧?”皇甫霁停下手上活计,嘴角微勾地笑问。
“当然不是,不过是看到你已经开始制壶工作了,就思索着该不该将我今天来的目的同你说。”
“说吧,不说怎么会知道我是否能帮得上忙。”
“是这样的,我知道你识字,因此想请你暂时帮个忙,到学堂教孩子们读书。”
“到学堂教孩子读书?”他愣了下,放下手中的东西。
对上他那双紧盯着她的炯亮黑阵,裴子瑜有些尴尬的道:“我请的那位教书先生,和妻子就住在学堂后面的一处院子,家里并无长辈,又跟其他族人不甚交好,他妻子有孕,原本他与丈母娘说好,要请丈母娘过来帮妻子坐月子。
“谁知他妻子昨天早产了,丈母娘要在家里照顾刚生产的媳妇无法过来,他自己也对妻子放心不下,决定自己来照顾,因此向我告假一个月。”裴子瑜可没有古代那种迂腐的观念,觉得丈夫不能进产房,人家夫妻恩爱是好事,她乐见其成,只是学堂这边的事就难办7.
“我想这一个月里,学堂学生的课业也不能荒废,这才想请你帮忙暂带一下学堂学生,一个月,一个月就好!”她眯着一眼,比着食指说着,“就一个月。”
“教书……”他沉吟了会儿。
“当然,束修方面我不会亏待你的。”
“不,我是诧异你竟然办了学堂?”
“那也不算是正规学堂啦,你也应该知道我们这村子的人几乎都在我的草药园帮忙,但是草药园小孩子是不可以进入的,为了安顿那些没有父母照顾的孩子,我就出钱请了个先生,免费教这些小孩们读书识字。”
“你请先生免费教村里的小孩读书识字?”这裴子瑜竟然自己掏钱请先生,真是让他感到惊讶。
“我还请了一个厨娘负责帮他们准备午膳跟下午点心,还有两名嬷嬷帮忙照料更小的孩子,这样家里无后顾之忧,他们可以专心工作了。”
他很意外她竟然如此照顾这些为她工作的工人们,她如此行径,在这大业国里可是从未听闻过。
“我只是想,识了字,这些孩子往后会比较有好的出路,不用一辈子窝在这山里砍柴打猎。”
“没错。”她这说法更让他惊讶,没想到裴子瑜这个十六岁的姑娘,想法与他人不同外,甚至这么替他人的未来着想。
村里这些粗人一辈子几乎没看过一本书、不认得一个字,不,该说是整个大业国的寻常百姓,识字的也没多久,想要送孩子上学堂,也拿不出束修,能干活吃饱最要紧,其他什么都是次的。
“你不心疼?这样你的钱便少了。”
“我不过是一个月多花几十两银子,这对我来说不痛不痒,却有可能给这些孩子一个光明未来,何乐而不为?
“况且他们的父母也是我的衣食父母,没有他们细心帮忙照料草药园,我哪里有办法赚到财富,光凭我两只手是不可能的,你说是不是?”
她的想法让他对她有了新的认知,也感到佩服,认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一听到他同意她的想法,她开心得眼睛一亮,兴奋的抓过他沾满土的手,“这么说你同意答应我暂代一个月的课了?”
皇甫霁垂眸盯着被她紧握在手心的手,顿时有一种很奇怪、酥酥麻麻的感觉窜进心窝,穿透他沉稳平静的心湖,随着血液流窜在身体里的每个角落。
她发觉他的视线,一怔后惊呼了声,连忙松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用力摆着手解释道:“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是太开心了,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她的老天啊,幸好她娘亲没有跟着-起过来,要不看到她这举止,还不立刻着她娶黄辅济那才有鬼。
皇甫霁敛下眼睑,微勾起好看的唇,“放心,我不会在意的,这只是一时高兴忘情了,没有什么的。”
被自己这么一吓,她的头皮都发麻一阵,她用力拍着胸口,“呼,还好,你能了解,不过这事你一定要保密,要是被我娘知道,她非得逼着我上你这里来提亲,把你娶回去当上门女婿。记住,你一定要保密。”
“放心,这事关你的名节,我会保密的。”
“多谢、多谢。”她再度谢道。
“瑜儿,你似乎很害怕黄姨将你嫁掉似的。”他继续拿起竹片刀,雕塑着手中的茶壶。
“怕,谁不怕啊!”她走到-旁放着茶水的茶几边,径自倒了杯开水喝着,没好气的道:“要嫁给-个从来没见过面的陌生人,不知是圆是扁,是纨裤子弟还是青年才俊,是混混还是土豪,换成你,要你娶-个陌生女人你不担心吗?”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作主,身为子女如何能够反驳?”尤其是皇室每一桩婚姻的背后都是政治权利与利益的结合,他这种生长在皇家的人,更没有资格作主自己的婚姻,不可能不顾一切地执意选择自己所喜爱女子为妃。
“谁说的,我就要反驳,我就不嫁!不是自己心之所爱的人,不是我只想与他一世相守的人,我才不嫁,跟我娘死磕到底。”她撇了撇嘴道。
“如若是你爹帮你定的亲,你也不嫁?”
“我爹?!”她更加鄙夷了,嘴角露出几分讥诮,反问道:“他没战死在沙场上吗?”听到她这样诅咒自己亲爹,皇甫霁眉头不由得一阵紧蹙,这裴震天可是大业国的顶梁柱,她这个身为女儿的人竟然这样诅咒亲爹……
“你不知道你爹可是威震天下的大将军吗?有他在边关镇守,临近几个国家根本不敢觊觎我大业国。”
“这关我什么事?他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大业国的顶梁柱那又如何?对我来说,他就是个再陌生不过的陌生人,陌生人又如何有权力资格插手我的婚姻大事?”她冷嗤了声,不屑地说道:“况且,说不定他早已经忘了我娘跟我,又怎么会管我的婚事呢?”
“你这么出色,他一定不会忘了你的。”皇甫霁试图替裴震天辩白。
“当然是早把我们忘了,而且他妻子儿女众多,也不缺我们母女两个,又怎么会想到我?”裴子瑜好笑的瞅他一眼。
“坊间都知道裴大将军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汉,我听说当年他在战场上死都要将跟他一起出征的同袍带回,所以他怎么会是那种不负责任、忘记妻女的男人?”
“霁三,你别试图改变他在我心中不负责任的形象,我跟我娘在翠缇县这十二年,他奉命回京次数一共三次,每一次停留时间约莫三个月。
“可是这三次,他有哪一次来见我跟我娘的?说他是大人物忙,不能千里迢迢过来,那也能派个心腹手下过来看看吧,或者是请人带个口信。
“但他一次都没有,一次都没!难道你要我自欺欺人的说他心里有我跟我娘吗?这种事情我做不到,所以别再说他心里有我有我娘。”她冷冷勾着嘴角,不想再多说。
这话让他无法反驳,这毕竟是裴府的家务事,他一个外人实在不好插手。
她站起身来,“好了,总之事情就这样说定了,我先回去了,明天一导再来找你,带你一起去学堂,可以吗?”
“好。”他点头。
看着他突然变得沉默冷淡的表情,裴子瑜知道自己方才多说了,也算是拂了他的好意,想道歉,但,为她爹那个不负责任男人道歉,这事她实在做不出来。
她眼角带着一抹受伤与无奈,瞄了他一眼,暗叹口气,“那我先走了,你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