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玉华殿,宴会早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舞姬们正在大殿中展现曼妙舞姿翩翩起舞着,裴子瑜找着自己姊妹们所在的位置,绕到大柱后悄悄入席。
隔着飘垂的轻纱,她偷偷瞄了眼正跟太子谈话的皇甫霁,心头五味杂陈。
她离开那佛堂后,本想直接出宫离去的,可是带她回玉华殿的那位嬷嬷说了,这时候出宫要有通行令牌才行,若要强行出宫,会被御林军抓起来的,她只好作罢,想想也不差这一时半刻,遂回到这文华殿来。
可是每偷看皇甫霁一次,她的心就伤一回啊。
一直暗中注意着大将军府女眷位子这方向的皇甫霁,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回到殿中,心上悬挂的大石总算放下,一会儿定要再找机会将事情跟瑜儿解释清楚才成。
裴子英看见消失好一阵子的裴子瑜回来了,倾身小声的问着她,“六妹妹,你跟三皇子跑到哪里去了?宴会都过了一大半……对了,皇上在宴会刚开始没多久便当众为大姊跟忠义侯长孙卢绍谦赐婚了。”
“我……后来跟三皇子道谢后……就去解手,结果不小心迷路了,在御花圜里绕了好久,幸亏遇到一位好心的嬷嬷,她带我过来的。”她胡乱将话带过。
“你可别再乱跑了,听说等等皇上还要为几位大臣的子女赐婚,还有,皇上今晚真的会替三皇子跟陈雅涓赐婚,你如不想……二姊想说的是该断则断。”
六妹妹不想说,裴子英也不追问她漏洞百出的借口,将一颗方才特地留下的橘子递给她,“快吃,这橘子好甜,一送上来就被拿光了。”
这无疑又是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老天爷别这么残忍可以吗?进宫时听到的还只说是传言,现在一进到玉华殿就说已经确定,三皇子即将娶陈雅涓为妃。
当着她的面让她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即将娶妻,而新娘不是她,这很剌激人,就算她有一颗钢铁心脏也承受不住这打击。
裴子瑜落寞的剥着橘子,一瓣一瓣小口的吃着,嘴角扯着很勉强的微笑,“是唷……太傅的女儿学识定然很好,和才高八斗的三皇子也算是才子佳人的良配……”
“不要管那个陈雅涓,跟我们没关系,一会儿,大姊跟四妹要当众抚琴表演一支舞蹈呢。”裴子英岔开话题。
“还没表演吗?我以为我错过了呢。”
来送帖子的公公曾告知,这次受邀的小姐们可以准备献艺,也许能得贵人青睐,至于要得青睐做什么,意思就不需明说了。
据裴子瑜所知,裴子玉从知道消息后可是勤练舞蹈,而裴子茹也跃跃欲试,表面上说是为妹妹伴奏,其实她有什么想法,旁人心知肚明。
“还没呢,你来得正好。”裴子英答道。
裴子瑜瞄了眼裴子玉的位子,是空的-看来她是换舞衣去了,一会儿有好戏看了。
这时音乐声缓缓结束,舞姿轻灵的舞姬们从两旁走道退下,紧接着?道如空谷幽兰的嗓音搭配着柔美的琴音传了出来。
众人高亢的心情顿时沉静下来,如痴如醉的欣赏起前方琴艺高超、歌声清美的裴子茹。
不可否认,这裴子茹在余宝珠特意栽培下琴艺的确不错。
而打扮如花仙子般的裴子玉衣袂飘飘、舞姿柔美的出现在殿中,婆娑起舞,舞动着如雪花般轻盈飘逸的婀娜身姿。
就在众人沉迷于这悠扬乐曲与迷人曼妙的舞姿之时,一阵阵布料被撕裂的细微声响响起,但因为音量不大,压根没人听见,就连这衣服的主人也只顾着夺取观众的目光,且不停的对着太子抛媚眼,是以忽略了。
就在裴子玉以轻盈如飞燕般快速旋转的舞姿吸引太子之时,毫无预警的,她身上的布料瞬间四分五裂,随着她旋转舞动的身姿如花瓣般坠落在地上,仅剩一件单薄肚兜和小亵裤。
以古代人的标准来说,她这样可说是赤身裸体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清白闺誉尽失。
“啊——”裴子玉惊慌不已的不停尖叫,双臂抱在胸前,蹲下身企图将自己整个人都藏起来。
大殿上一片惊呼连连,众人对这“脱衣表演”是不可思议到了极点-高位上的皇帝一张老脸涨红,皇后也是大怒。
一名太监机警的赶紧扯下一旁的垂幔,向前将蹲在殿中,慌得全身发抖、眼泪直掉的裴子玉裹了起来。
裴子瑜惊愕得下巴掉了下来,她、她不过是交代零一,在裴子玉的舞衣上动些手脚,让她当众出糗,像是跌倒或是舞裙被自己踩破,露出两条白花花的美腿之类,可没说过要他这么劲爆啊,出了这样的大丑,裴子玉以后怎么嫁人……
一想到这里,裴子瑜脸色黑如锅底,她是不怕这事会追究到她头上,因为这舞衣是裴子玉自己亲手一针一针缝的,但是这么做真的是过头了。
就在她还在惊愕之际,一名宫女偷偷塞了张纸条给她,她瞄了瞄四周,没人注意到自己,连忙打开纸条一看,只见上头洋洋洒洒写着——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人欺你,十倍奉还。
裴子瑜眉尾剧烈抽了两下,猛地抬头看向皇甫霁,只见他轻举酒杯,不着痕迹地朝她一敬,她暗暗磨牙,霁三这家伙!
不过,在心底暗自将他腹诽一番后,随即却浮上了一抹甜滋滋的感觉,这种身后有人为自己出头出气的感觉真好,不会让她总是感觉孤单一人,只是,霁三对她的这一切珍惜呵护即将成为泡影……
感叹过后,连忙趁着所有人未回神,赶紧将字条放进宫灯里烧了,免得被人抓到把柄。裴震天那张老脸一片火辣赤红,所有颜面全被这四女儿丢光了,他反应过来后,连忙上前领罪。
“皇上,皇后,微臣教女无方,请皇上降罪。”
裴家所有女眷也赶紧上前跟着跪在他身后,裴子娟跟裴子瑄心里将这两个嫡女给怨死了,本想借着这次宫宴看能否觅得一桩好姻缘,出了这种事,谁还敢娶裴家女儿,好好的一个表现的机会,全让这对姊妹给搞砸了。
裴子瑜不发一语的跪着,内心对父亲姊妹很是愧疚,毕竟皇甫霁是为了替她出气才会让裴子玉丢这么大的脸。
不等皇上发话,皇后怒拍桌案,下令道:“来人,裴府女眷放浪形骸、不知检点,马上押下去关到天牢等候审理。”
皇后率先发话,这让裴子瑜心沉了沉,皇后会抢着在皇帝面前出声,这就表示她不想给裴府的人一条生路,就算是死罪可免但也活罪难逃,得受点苦了。
如果真要惩处她,她是没什么怨言,可她这三位庶姊纯属无妄之灾,她实在过意不去。“皇后冤枉啊,冤枉!这一定是有人对玉儿的舞衣动了手脚,否则整件舞衣怎么会在跳舞时四分五裂,请皇后娘娘明察,皇上,妾身的女儿冤枉啊!”余宝珠连忙扯着嗓子大声为女儿喊冤。
她怎么也没想到,好不容易借着这次宫宴才从佛堂里被放出来,却遇上女儿舞衣碎成一地,娇躯全被人看光、当众出丑这种事,要知道,这回两姊妹一个弹琴、一个跳舞,这主意可是她出的啊,她实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管是否真有人在舞衣上动手脚,宫宴之上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轻佻之事仍不可原谅,余氏,你身为其母教女不严,你难辞其咎!”皇后怒声下令,“还等什么,还不赶紧把裴府女眷一并押下去!”
“且慢,父皇、母后,做出这般有失体统的事情只有裴府四小姐,与她其他姊妹无关,还望父皇、母后明察。”皇甫霁站起来先是朝皇帝皇后躬身-拜,接着又目带冷厉地扫向余氏。
“霁儿,莫非你想替裴府等人求情?”
“儿臣只是希望不要冤枉了其他无辜之人。”
这时太子也站了出来,抱拳替裴府说情。“父皇、母后,儿臣也认为三弟说的有理,依儿臣之见,应先把此女押下等候调查,也预防串供,其他人并不需要收押。”
连太子都为裴府说话,这让皇后有些为难。
“父皇、母后,裴大将军长年在外保家卫国,这裴四小姐一直是由她母亲亲自教导,如今做出这种事来,罪责可说都是在其母身上-实在与裴大将军及其他姊妹们无关。”皇甫霁又道。
一直沉默的皇帝岂会看不出两个儿子力保裴府的决心,这时发话了,“皇后,太子说的对,裴大将军功在社稷,若为此事治大将军之罪,恐怕会令边关将士心寒。”
“那依皇上您看呢?这裴府女眷破坏宫宴,淫秽宫闱这事怎么处置?”皇后问道,好好一场宫宴被捣乱成这样,不惩治始作俑者立立威怎么行。
“母后,若真要论罪,也得先治余氏教女无方之罪,才会令她嫡亲女儿做出这种有失颜面体统之事-再来论断裴四小姐捣乱宫宴一事。”太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