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慕书摇摇头,闭上眼睛,“我不能……不能丢下你……你受伤了,你……”说着说着,她虚弱的昏了过去,眼泪却止不住,依然扑簌簌的滑落。
独孤我行紧紧的把她抱在怀中,这是他第一次将女人如此紧抱在怀里,并有了个念头,一个想永远用生命去保护她的念头。
过往,他想保护家国,保护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保护平民百姓,保护寨子里这些没血缘关系的家人,从来不是单一的某个人。
而她,她是那唯一的一个。
季慕书睡得太沉,一时醒不过来,直到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牢牢抓着。
她慢慢睁开眼睛,看见的不再是暗无天日的牢房,身下不再是干草堆,身上……则盖着舒服的被子。
她的手在被子外头,被紧紧的握着。
她慢慢侧过脸看见有人坐在床沿,不是别人,正是独孤我行。
他闭着眼睛,神情平静似乎睡着了,她没动也不敢动,生怕惊醒了他。慢慢地,她想起了一些事。
她记得独孤我行到牢里看她,记得他把她抱在怀里,记得他身体的温度,也记得他的双臂多么有力的环紧她。她以为那是梦,但现在……这应该不是梦吧?
确定他安然活着,她内心激动不已。
更让她激动的是……她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挂着什么,她不用确认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是她的银坠链,她的返回器,独孤我行将那东西还给她了。
现在,她只要按下坠子中间的翠玉便能返回二十一世纪,结束这一场意外的人生,可是看着身边的他,她竟失去了那份“回家”的渴望。
她知道教授在等她,她知道教授会担心,也知道他可能抱着歉疚及遗憾过完人生,基于上述理由,她应该按下返回器速速返回二十一世纪,但是她已经有了更深的牵挂。
突然之间,她觉得挣扎惶惑,不知如何是好。抛下教授,她不舍;离开独孤我行,她心痛。
她多么希望这世界上有两个她,一个回到教授身边,一个与独孤我行相伴,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两难的心情,让她忍不住流下眼泪。
“欸?!”独孤我行突然醒来,看见昏睡许久的季慕书已经淸醒,脸上又挂着两行泪,不禁一怔。
“你哪里痛吗?!”他问着的同时,伸出手温柔的揩去她脸上的泪。
她望着他,轻摇了头。他看来也清痩许多,脸色明显不似从前光彩,不难想像那毒是如何折腾了他、伤害了他。
若不是他身强体壮,平时又懂得调养精气,可能会捱不过这个死劫。想到他为她差点丢了性命,她又一阵揪心。“幸好你还活着。”
“可不是吗?”他淡淡一笑,“我若死了,你恐怕也活不了。”
这是事实,若他真中毒身亡,徐腾一定会宰了她。
“阿牧呢?他脱身了?”
他微微皱起浓眉,有点不悦,“阿牧?你还那么叫他?”
“习惯了。”她说,“他不坏,只是跟你站在不一样的立场。”
“他为虎作伥。”
“也许他有苦衷。”想起郑牧在寨子里的那些日子,对她对其他人并不坏,她始终相信他那阳光般的笑容是真的。
这些话听在独孤我行耳里,真的太不中听了。
“幸好你的阿牧脱身了,要是他让徐腾逮到恐怕生不如死。”
听出他话中的懊恼跟吃味,她忍不住想笑,可又怕一笑,他更恼了。
“你的身体还好吗?”她注视着他,语带关心。
他睐了她一眼,“还活着。”
“我很担心。在牢房里的那些日子,我一直在担心着。”
“担心阿牧吗?”
“担心你。”她清澄的双眸定定的看着他,“我一直求老天让你逃过死劫,度过难关。”
迎上她真诚又澄澈的眸子,他的心一悸,方才那些如阴霾般的懊恼一扫而空。
“是吗?所以你是因为担心我才会吃不好睡不好,变得这么虚弱?”
“嗯。”她率直的承认了。
她想也不想的承认教他心里雀跃。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的欢喜忧愁全因着另一个人。
“为什么担心我?”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但她呢?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心里不是还有个重要的人吗?她不是想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吗?那么他在她心里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那你又为什么对我好?”她反问他。
“我哪里对你好了?”
“我撞昏头时,是你彻夜照顾我;我差点儿烫伤,还有从树上掉下来时都是你保护了我,还有……”她眼里泛着泪光,“这次你会被毒刀所伤也是为了我,要不是我扑上去,你不会……”说着,她吸了吸鼻子。
“你虽然常对我说些坏心眼的话,但我还是感觉得到那些好。”她直视着他,“我是季怜儿,是你嫌恶的女人,你为什么对我好?”
“因为你扰乱了我。”他毫不犹疑。
闻言,她一愣。“什么?”
“因为你扰乱了我的心,我无法再随着自己意志去决定任何跟你有关的事倩。”
她蹙起秀眉,疑惑地道,“那是什么意思?”
“简单的说,我恋上你了。”
他直白的、不迟疑的、坦率的、理直气壮的话语震撼了她的心。虽然之前她就已经听张静说过这些事,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又是大大的不同。
独孤我行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干脆痛快的说出心里的感觉,而他也觉得舒坦多了。
“你是季怜儿,是季功昭的女儿,是个含恋荣华富贵的女人,确实……一开始我是厌恶你的。”他老实地道,“但正如你所说的日久见人心,我慢慢发现了你的好,你的良善,我无法再厌恶你、看轻你,我忍不住的想着你的事,忍不住追着你的身影,看你有危险,我无法视而不见,我不曾对谁有过这样的感觉,除了你……”
他一口气表明自己的心意,他觉得不可思议,季慕书更是震惊不已。她瞠瞪着双眼,惊奇的看着他。
“昨儿我把你从牢里抱出来时,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想保护你,不想再让你遇到一丁点不好的事情。”他的目光炽热又深情的锁住了她,“这是我对你的心意,你呢?”
“我……”她下意识的捏住了胸口的银坠。
而这个动作,独孤我行看在眼里。
他微皱起眉心,有点懊丧地道:“那条链子我还你了,对你很重要的那个人送你的链子……你现在是自由的。”
季慕书不解地看着他,“自由?”
“对,你随时可以走了,去找那个重要的人,你不是一直想到他身边去吗?”
“嗯。”她点头,“是一直都想……”
听她这么说,他的心一凉,可他没表现出沮丧的样子,“那你就走吧。”
“我真希望有两个我,那么就能有一个我回到他身边,伴着他。”
他微顿,咀嚼着她这句话的意思。
能有一个她回到那人身边?她的意思是……她想留在他身边?他是她的首选吗?
“但世间没有两个你。”
“嗯。”她脸低垂地道:“教授对我恩重如山,我实在放心不下他。”
“教……授?”他疑惑地道,“什么?”
“喔,”她突然想到他根本不懂得教授这个名词,于是赶紧说明,“送我这条链子的人是我的恩师,他对我亦师亦父,恩重如山,所以我……”
“慢着。”他打断了她,用一种惊异又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恩师?你说的那个重要的人是你的恩师?”
“嗯。”她点头。
独孤我行觉得原本压在心上的大石突然卸下,甚至消失了。他一直以为那个重要的人是她不能相守的恋人,原来……他忍不住瞪着她。
“你怎么不早说?”
“你没问过。”她一脸无奈。
“我一直以为那个人是你的……”他没说出恋人两个宇,径自皱起了眉头。
她愣了一下,恍然地说:“你以为我说的是男人?”
“任谁都会那么想,我以为你心里有个男人,却被迫嫁给甘鸣远。”
季慕书沉默着,若有所思。从前他打死不相信她不是季怜儿,现在……他能听得进去她说的话吗?会不会觉得她在说什么鬼话?
“你在想什么?”他注视着她,狐疑地说。
“那个……有件事,我想……想告诉你……”
他眉心一拧,“又是什么让人青天霹雳的事?”
“不是的,是关于我的身世。”
他一顿,“身世?”
“嗯。”她一脸认真,“我没骗你,我真的不是季怜儿。”
他先是一怔,然后挑挑眉,“现在你是不是季怜儿还重要吗?”
她知道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不管她是不是季怜儿,他都喜欢她。
“我还是想试着让你理解,但我猜你不会相信。”
“我不相信的事,你还说?”他假意生气的瞪着她,“你知道我昏了十多日,一清醒就拖着虚弱的身子去把你从牢里带出来,然后又在这儿守了你一整夜吗?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头很晕,呼吸还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