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奈的一叹,“随便你怎么想,总之我不是你或你们以为的那个人。”
“你是说,关于你的传闻都只是憎恨你爹的人们所造的谣?”
“或许吧。”她又不认识季怜儿,哪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不过百姓痛恨季功昭,故意丑化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刚才给孩子们说的是什么故事?”他又问。
“一只千年狼妖吃了小红帽的祖奶奶,又吃了小红帽,可狼妖不知道小红帽是故意让它吃掉的,因为她带了一把锋利的小刀……”
她继续说着季慕书版本的小红帽,“小红帽进到狼妖的肚子后便看见祖奶奶,接着从狼妖体内划开了狼妖的肚子,救了祖奶奶跟自己,最后趁狼妖熟睡,在狼妖肚子里寨满石头再缝上。”
独孤我行笑了笑,这还真是个引人入胜的故事。“然后呢?”
“狼妖醒来后觉得很渴,就拖着沉重的肚子走到井边想喝水,一个重心不稳就摔进井里淹死了,”她咧嘴一笑,“说完了。”
独孤我行微微皱眉,“你故事里的狼妖该不是在暗指我吧?”
“你想太多了。”她话锋一转,“对了,你不是要季家拿赎金来赎我吗?怎么到现在都没动静?”
只要季功昭一来便会发现她并非季怜儿,而独孤我行就没理由不放她了。
寨子里没人见过季怜儿,但季功昭可不会错认女儿的容貌,只要季功昭一来,就能证明独孤我行也有突鎚的时候。哈哈,她等不及想看他糗毙了的表情。
到时,她一定要他慎重的跟她道歉。
“你急着想回家?我看你在这儿过得挺好。”
季慕书想了想,他说得也没错。
经过这几天,她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舒心的。
这里虽是个山贼寨子,但其实看不到穷凶恶极的人。她想,应是因为这些人都是他的旧部属或认同他才加入寨子的吧?
寨子里很多人是有父母妻小的,而且全都住在寨子里,要说这儿是山贼窟,她倒觉得像是遗世独立的山村。
只不过她离开二十一世纪太久了,光是想到教授会多么的忧心隹虑,她就觉得难过。
“我想回家,”她说:“有人等着我。”
看着她那忧伤愁郁的眼神及表情,独孤我行的胸口突然一揪。他在同情她吗?
还是除了同情,有更深更令人难懂的情愫?想着,他不禁懊恼起来。
“我会派人去县城的。”
“什么时候?”她急问。
他冷冷地道:“不知道。”
不知道?这是什么鬼答案啊?“那你可以把我的银链子还我吗?”
他微顿,“你为什么那么在意那条链子?季家比那玩意儿贵重的珠宝首饰应是满坑满谷吧?”
“那链子对我很重要,再说你拿那链子也没用吧?”
“你怎么知道对我没用处?”他说话的同时,下意识摸着他放在腰带内侧的银链。
“那换不了多少银两的,季家拿来的赎金肯定多过那银链几百几千倍。”
“你确定你爹会拿银两来赎你吗?”他哼笑一声,“谁不知道他嗜财如命。”
她一愣,“你是说……”
“要是你爹不拿银两来赎你,你就留在寨子里给孩子们说书一辈子吧。”他语带促狹。
“什……”
“弄不好你还能在寨子里——如意郞君,我天狼寨的弟兄可不输给甘鸣远那没出息的纨绔子弟。”
他是说季功昭有可能不会来赎她,也无法证明她并非季怜儿吗?
看来,这又是条“此路不通”的死路了。
但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此路不通,她就往地底钻。
“那拜托你把链子还我,好吗?”她语带哀求,“那对我真的很重要,你要我一辈子给孩子们说书也没关系,只要把链子还我。”
她如此心心念念着那条链子,反教他更加在意了。重要?到底是有多重要呢?重要到倔强得像颗石头似的她,竟低声下气的求他“这条链子重要在哪?”他直视着她。
“那是对我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东西。”
闻言,独孤我行的胸口突然无预警的揪了一下。很重要的人?如果是双亲给的就说是爹娘送的,断不会说什么重要的人这样的话。
那么是什么重要的人?除了未婚夫婿,她另有情郎吗?难道她真是在季功昭的逼迫下,因父命难违而只好答应嫁给甘鸣远?
重要的人……为什么这几个字像针似的戳刺着他的胸口?
“拜托你还我好吗?”她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望着他。
一股说不出原由的气卡在独孤我行的喉头,他浓眉一皱,断然地道:“不。”
说罢,他调转身子,风似的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季慕书气得跺脚,“坏蛋!”
第4章(1)
几日后,寨子里的孩子突然一个个的染了病,不只高烧不退还上吐下泻,教做爹娘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犠。
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季慕书初步判断,孩子们应是感染了类似肠病毒之类的病毒,于是尽可能以她所知道的常识帮着大家照顾孩子。
同时,独孤我行也要徐腾立即到山脚下找来大夫贝古德。
贝古德是个医术高明的老大夫,年轻时曾在京城行医攒下了不少钱。六十岁那年他决定回到老家养老,闲时或是乡亲有需要时,他还是非常乐意为人医病。
因为认同独孤我行落草的决定及敬仰他的为人处事,贝古德也长期为天狼寨里的人医泊大大小小的毛病,而天狼寨也会向他购买一些运功散之类的保养药品。
贝古德上山后,立刻将孩子们集中医治及照顾,季慕书便成了他最佳的帮手。
季慕书将病童们的衣物及生活器具通通以热水进行消毒,也教导其他的妇女们如法泡制,她没日没夜的协助贝古德照顾着寨里的孩子,而这一切天狼寨里的人都看在眼里。
一开始因为她是季怜儿而对她带着敌意及轻蔑的人,渐渐对她产生了好感,也会主动的接近她,就算还存着戒心,也不再似往常那般冷漠。
寨子里甚至慢慢的传出一些声音,大抵是“关于季怜儿的传闻是不是有假”、“难道将军真的掳错人”这样的耳语。
终于,孩子们的情况好转也慢慢康复,并离开隔离处回到各自的家,这天只剰下两三个还需要特别照料的孩子。
夜深了,季慕书还守着炉上正在熬着的药。
贝古德来到她身边,“季姑娘,你先去歇着,让老夫来看着这壶药吧。”
季慕书摇摇头,笑说:“有事弟子服其劳,贝大夫先去歇着才是。”
关于她的事贝古德也听了不少。要远嫁京城的季怜儿遭独孤我行掳走之事,在山脚下的几个村子里早已传开,他当然也有耳闻。
季功昭鱼肉乡民,其女豪奢冷酷,檀县的人都知道,可他上山后所接触到的季怜儿却不如传闻中的那般,令他既惊奇又困惑。
她温文有礼,冰雪聪明,勤快敏捷,交代她的事样样做得完美,让人连一丁点的担心都没有。没交代她的事,她光是看着便知道自已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不必他再费唇舌。
她能动手做的事绝不假手他人,这些天来尽管偶尔会露出倦容,但没听她喊一声累。
她总是笑盈盈接下他所交付的工作,也总是温柔耐心的对待那些因身体不适而闹脾气的孩子,孩子们的秽物,她眉头皱都不皱一下便去清理,毫不犹豫及迟疑。她真是传闻中的季怜儿吗?或者,季怜儿真是传闻中的那般吗?
“贝大夫,这些药大概再一个时辰就能熬好,您放心去歇着吧,我还可以。”忙了那么多天,她其实很累了,但她毕竞是年轻人,怎能让六十多岁的贝大夫在这儿守着药呢?
“季姑娘,你真的让老夫诧异不已。”
季慕书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们都以为她是季怜儿,自然觉得她与传闻中的季怜儿有太大出入,但她从来不是季怜儿。
不过她不想再解释,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贝大夫,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她淡淡一笑,“事实胜于雄辩,我是什么样的人,总有一天大家会知道的。”
“一点都没错。”贝古德拂须而笑。
贝古德走后,她一个人继续守着炭炉上的汤药,然后不定时去巡视一下隔离房里的三个孩子。
见孩子们睡得十分安稳,她又来到屋外的炭炉旁。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轻轻的脚步声,循着声源望去,只见独孤我行正走过来。
他来到炭炉旁,看着脸上映着红光的她。“忠儿,虎妞跟翔儿睡了?”
“是……是啊。”她很讶异他居然知道是哪三个孩子还待在隔离房。
他是一寨之主,有许多事情要忙,像这种小事都有其他人处理,不须他烦心,而不须他烦心之事,他还挂心?
“这些天谢谢你了。”独孤我行衷心的说。
这些日子她是如何悉心照料着孩子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包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