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是杜紫芯那边出了事,君连笙抑着心急问道:“你急着见本王有何事?”
这随从略一犹豫,不知当不当直说。
君连笙见状:“在皇上跟前,有什么话直说无妨。”原本进宫时他是盘算着,倘若莲妃真敢为难杜紫芯,他便去请太皇太后出面,但此时既然皇上问起了这事,也许就不用再惊动年事已高的太皇太后。
“回禀王爷,是适才王妃身边的一个婢女找上等候在门外的奴才,说是王妃因言语间对莲妃不敬,被莲妃罚跪在太明祠里,稍后恐无法随王爷一块回府,让王爷先回去。”
闻言,君连笙登时起身,面露关切之色,“王妃被罚跪在太明祠?她是如何冒犯了莲妃?”太明祠是宫中妃嫔清修之处,但偶而也有犯错的妃嫔,会被罚在此反省思过。
“这详细的情形奴才也不知。”
听完后,君连尧起身说道:“过去瞧瞧吧。”
莲妃是他的妃嫔,君连笙既是他堂弟,也是他看重的臣子,若事情不严重,他倒不乐见自己的妃嫔为难臣下的妻杜紫芯早有防备,莲妃突然召她进宫绝无好事,但她没想到莲妃竟一见面就借故刁难她——
“本宫是听闻康福郡王坠马受伤,才传召你进宫,想关心关心他的伤势如何,你竟如此怠慢,得知本宫传召还不即刻进宫,让本宫等候你如此之我才姗姗而来,你这是没将本宫看在眼里吗?”
被她以此事责难,杜紫芯忍住心中恚怒,回答道:“妾身一得知莲妃娘娘传召,便即刻换了身衣装进宫,未敢有所耽误,望莲妃娘娘明察。”
莲妃冷着脸摆摆手,“罢了,就饶你这回,我问你,康福郡王如今伤势如何?”她那蛮横的语气,听着不像在关心君连笙的伤势,反而像在审问犯人。
杜紫芯沉住气,答道:“经过三日休养,王爷伤势已无大碍。”看见昔日的仇人,她拚命抑着心中的憎恨,不让脸上流露出丝毫的异样,却一时忘了身为皇上妃嫔,关心外男是多么不合之事。
她这话甫说完,这时一名宫女送了杯茶过来,却在来到杜紫芯面前时,打翻了那杯茶。
杜紫芯猝不及防地被泼了身茶水,一时惊讶,也没责备那宫女,连忙掏出手绢要擦拭。
那宫女却扑通跪下,神色惊惶道:“不知奴婢哪里做错了,惹怒了王妃?”
莲妃立即质问:“怎么回事?”
“禀莲妃娘娘,奴婢适才送上茶水给王妃时,王妃她忽然……”说到这儿,她状似害怕的瞅了杜紫芯一眼。
莲妃追问:“忽然怎么样?”
“王妃忽然出手打翻奴婢手上那杯茶。”
杜紫芯没想到那宫女竟敢当着她的面撒谎诬陷她,不由动了怒,“她撒谎,我手连抬都没抬。”
莲妃登时沉下脸,不是斥责那宫女,而是呵斥杜紫芯,“你这是在指责本宫身边的宫人诬赖你吗?”
杜紫芯一怔后,瞬间明白过来,那宫女定是受了莲妃的指使而陷害她,看来在召她进宫前,莲妃就打算要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对付自己。
为了自清,她出言反问道:“这宫女先前妾身连见都没见过,何必做出这种事来为难她区区一个下人?且打翻她手中的茶水,让妾身自个儿被泼了一身,这么做对妾身又有什么好处?这分时是她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怕被责罚,才借口诬赖于我。”杜紫芯明白不能直言此人是受莲妃唆使,只能把这事说成是那宫女的错。
但莲妃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咄咄驳斥,“不过是打翻一杯茶水,本宫一向宽宏大量,不会为此责罚宫人,她有什么好不敢承认的。相比起来,诬指你这郡王妃才是大罪,平白无故的,这宫女为何要这么做?她难道与你有仇,才敢不怕死,如上奸滑的撒谎诬赖你不成?”
她这是存心想激怒杜紫芯,才好有借口惩治她,否则凭她郡王妃的身分,在未犯错的情况下,可不是她一个妃子能够责罚的。
她这是想杀鸡儆猴,想警告君连笙莫再与邵家作对,否则她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杜紫芯脸上的神色也冷了几分,“她是否与妾身有仇妾身不知,但妾妾身确实并未如她所言,刻意出手打翻那杯茶水。”
“你这么做分时是因适才受本宫责备,心有不忿,才故意打翻那茶水,想藉此来指责本宫不会管教宫人,如此心思委实狠毒。”莲妃存心为难她,此时哪肯轻易放过她,满脸怒容的站起身道:“本宫这就去请皇后作主,命你去太明祠反省一个时辰,以后莫要再怀着这种心思来害人。”
她进宫不久,就能受到圣宠,与皇后有极大关系,皇后是刻意抬她出来,想与这几年最受宠的淑贵妃相争,在皇后暗中相助下,她才能很快在后宫站稳脚跟,然后一步步被封为妃。
在这后宫中,她是站在皇后那边,帮着她对付淑贵妃,故而她亲自来到皇后面前,哭诉了几句,就请来皇后的凤旨,让人将杜紫芯带往太明祠罚跪一个时辰。
被押着前往太明祠的途中,跟随杜紫芯一块过来的两名婢女的其中一名,趁机悄悄往侧门而去。
先前进宫时,君连笙已交代过她们,他会派个人留在通往后宫的侧门外,倘若莲妃有意刁难她们,就想办法往侧门去通传。
杜紫芯紧掐着掌心跪在太明祠里,她两眼怒视着前面神龛上供奉的那尊白玉天神像,神像面容庄严,微垂的眼神彷佛在俯视着芸芸众生。
杜紫芯心有不平的暗暗质问它,“倘若世间真有天理,为何您漠视着像莲妃、庄氏与邵中德和君连泗那般的恶人活在世间,欺凌良善?是苍天早已死,或是这世间压根就不存在所谓的公理正义?”
她这番含着怨怒的质问没能得到任何回答,只隐隐约约听见了一声叹息,彷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那叹息声宛如直接传进她的魂魄里,震荡着她的神魂,令她忽然间想起了自己前生惨死,却又重生,并与君连笙相逢之事。
前生今世的种种,犹如一卷画,在她眼前清晰的展开。
从当年静若师太收留她们母女,而后她在无心庵里长大,度过那段无忧无愁的年少岁月,再之后,她在破庙里遇见伤重的君连笙,将他带回庵里治伤,与他结下这段缘分……
她再回忆起不久前与君连笙相认时,那时胸臆间满得要涨裂开来的喜悦和感动;接着想起这段时日他待她的呵宠与恩爱,历经劫难,两人终于再次相聚并相守在一块,让她每一日醒来都心怀感激……
注视着神龛上那尊白玉天神像,她恍恍惚惚间醒悟了一件事,或许上苍并没有冷漠的坐视这一切,他所有的安排都自有他的道理。
思及此,杜紫芯嗔怒的心绪蓦然沉静了下来,若有所悟的低声对着那尊玉雕的天神像说道:“我明白了,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多谢您。”说完,她虔诚的朝着神像叩首跪拜。
在君连笙与君连尧进来时,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君连笙两眼紧盯着妻子,两人已心意相通,他能察觉到,此时的她是真心诚意朝着神龛上的神佛跪拜,因此未即刻上前扶起她。
君连尧则启口询问一旁待立的宫女,“康福郡王妃这是犯了什么事,才被罚在这儿?”
那宫女连忙回禀,“启亶皇上,康福郡王纪对莲妃娘娘出言不逊,所以才被皇后娘娘罚在太明祠反省思过。”
在听见他们的话时,杜紫芯已拜完,她徐徐转过身子,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朝皇帝行礼,“妾身拜见皇上,请皇上恕罪,妾身因被皇后娘娘与连妃娘娘责罚,在此反省思过,未能迎驾。”
君连尧见她神态恭敬,低眉顺眼,温言问她,“你说说你是如何对莲妃出言不狲?”
杜紫芯清雅的脸庞上微露困惑和茫然之色,答道:“妾身……自己也不知是如何出言不逊,以致独怒了莲妃,妾身只能将事情的原委详禀,请皇上定夺。”
君连尧颔首,“那你照实说吧,不得有所隐瞒。”
杜紫芯将进宫后被莲妃责难来得太迟,以及那宫女打翻那杯茶,却诬陷她之事——细说。
听完之后,君连笙眸中掠过一丝恚怒,这莲妃为刁难她,竟唆使宫女诬陷她。就在这时,皇后与莲妃也接到皇上亲自前去太明祠的消息,连忙赶来。
两人赶到时,正好听见杜紫芯说完最后几句话,“妾身一得知莲妃娘娘传召,即刻更衣进宫,不敢有所拖延耽误,这事王爷可为妾身作证。那时王爷也正要进宫,因此妾身是与王爷一块来的。至于莲妃娘娘是如何管教她宫里的宫女,又哪里是妾身能置喙的,妾身着实没必要打翻那杯茶水,泼了自个儿一身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