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锈钢制的菸灰缸,红色Davidoff……这种组合让他的脑袋有了一些意料之外的连结。
“哪里不对劲吗?”见他怔然发愣的模样,小刘忍不住问了句。
“这里是不是有别的房客?”
“不确定。”
“其他两间房里有什么?”
“不知道,门锁着。”
“锁着?”这就有鬼了。
“要我撬开门进去看一下吗?”
“不要,别这么做。”孙时郁制止了对方,“如果住的是别人,那得要有搜索票才行。”
小刘耸耸肩,不以为意,“你可以装作不知道有其他房客。”
“那显然你没遇过高竿的律师。总之,不管门里面锁着什么东西,先别急着动手脚,那样做只会让证据变得有瑕疵而已。”说完,他拿出手机,打开照相功能,“至于这菸到底是谁的,我们等一下就会知道答案。”
折回分局,孙时郁直往拘留室走。
“那是房东的。”许向凯慵懒地瞥了眼手机里的照片,满不在乎地回答。
“房东?你和房东住一起?”
“其实也不算是房东。他租了一整层楼,后来可能觉得空间太大了很浪费,就在网路上找室友,说主卧室那间套房要便宜出租。”
“有多便宜?”
“三千。”
“一间套房包水包电,只要三千块?”这若不是房子闹鬼,就是转租的人心里有鬼,“你的二房东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那长什么样子总该知道吧?”
“嗯……”许向凯侧头想了想,“瘦瘦高高,长得还算可以。我觉得他应该是酒店男公关吧?或是在夜店上班的人。”
“怎么说?”
“我看他开的都是很贵的车,身上穿的都是名牌,手上也常常戴着钻表、金戒。”
“他可能只是因为爸妈很有钱。”
许向凯冷笑了声,“你真的当我是笨蛋吗?拜托,至少我还分得出小开和地痞的差别。”
“所以你觉得你的二房东是出来混的那种?”
许向凯耸耸肩,不予置评。
“那你知道他都几点回来吗?”
“看运气。”
“什么运气?”
“我很少看到他回来。通常他都是回来一下子,然后打几通电话、换了一套衣服就又匆匆出门,甚至他很少在那里过夜……”说到这儿,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口道:“哦,我想起来了,前阵子他常带一个朋友来,两个人会在阳台抽菸、喝啤酒、聊天。”
“你听过他们聊天的内容吗?”
“大概是跟女人有关吧。他们会聊到谁的脸比较正、谁年纪太大不行、谁的身材比较好……我不确定,而且也没兴趣听。”
孙时郁想了想,拿回手机,在萤幕上滑了几下,又递到对方面前。
“你认得这个人吗?”那是东仔的照片。
许向凯看了眼,“哦,这个人就是我说的那个‘朋友’,他常常会买一堆菸酒和宵夜过来。”
听了,孙时郁心里有了底。
他伸出手,又点了几下萤幕,跳出第二张照片,那是当初周检交给他的卖场监视器画面。
“你的二房东是不是这个人?”他指着东仔旁边的那名男性。
“对,就是他。”
孙时郁心里一声Bingo,拿回手机,随即转身走出了侦讯室,第一件事就是拨了电话给周静潇。
没一会儿,彼端有人接听。
“喂,我时郁。我想我找到你说的那位李铭军了。”
不出所料,在那两间上了锁的房里搜出了不少东西。
他们先是找出了大笔的现金、毒品,原以为只是逮到了普通的药头,没想到随后又在一只纸箱里发现了一整叠的护照。
那些护照的主人全是十几二十岁的女孩子,主要来自韩国、日本、中国、东南亚。纸箱里还有这些女孩们的露点照,像是型录般被整齐排放在一本册子里,上头甚至还标示了每个人的“价钱”。
明眼人都知道这房间里藏着什么样的邪恶。
周静潇翻阅着那叠护照,脸色愈来愈凝重,“老天……这些女孩的入境日期,几乎都……”
“嗯?”孙时郁看了她一眼。
“有些女孩甚至四年前就已经入境了。我大概算了一下,入境的时候她们根本还未成年。”
“我想她们一进来就被毒品控制了。”他翻着那些不雅照片,像是自言自语般地道:“我现在想不透的是,东仔被活活打死,跟这件事情的关联性有多高?”
“他会不会是早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偷偷蒐证却被人发现?”
“我觉得不太可能。东仔做事很谨慎,他通常只会把线索告诉我,让我自己去找证据,他不会代替我去做这件事。”
“那不然还会有什么——”
在一旁的小刘突然打了岔,道:“这里证物太多了,我是不是要先打电话把监识组的人叫过来?”
“不,先别这么做。”周静潇果断否决了这个建议,“人蛇集团的机动性非常高。我们不确定这家伙什么时候会回来,万一他发现地方被抄了,我们谁也救不到。所以,我建议先保持原状,不要打草惊蛇。”
“等等,我找到几个可疑的地址了。”孙时郁将册子递上前,“你看,有六组地址和电话,我猜这应该是女孩们被藏匿的地方,或是——”
“进行性交易的场所。”周静潇替他接了下文,起身道:“我先回法院声请搜索票,你们打电话叫支援,顺便评估一下哪个地方比较可能是那些女孩的拘禁处。”
说完,她抓起包包就要离开,可她前脚才一踏出,随即又缓缓退回了房内。
“你不是要——”孙时郁抬头一看,愣住。
有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拿着手枪指着周静潇的额头,周静潇举起双手,不敢轻举妄动,两名刑警亦是。
“这不是周检吗?真是令人怀念。”李铭军认出了她的脸。当年就是这个臭女人把他送进牢里,他想忘记也难。
李铭军突然将周静潇抓到身前,以手臂勒着她的颈,枪口直抵着她的太阳穴,发号施令,“你们两个,把枪摆地上,踢过来。”
检察官的命就在歹徒手上,除了乖乖听话之外,能有什么选择?
孙时郁照办了,小刘跟进,他俩相继将腰间的手枪取下,缓缓弯身摆放在地,然后踢到李铭军的脚边。
“还有手机。”
他俩也照做了。
李铭军将两把警枪拾起,塞到了自己的腰间,随后又将两支手机收进了口袋里,他挟持着周静潇步步退后,来到了大门口。
他并没有要求周静潇把她的手机交出来,这让孙时郁有了最坏的猜测,他几乎可以想像对方接下来想干什么——
那个男人无疑会把周静潇带走,将他与小刘两个人反锁在屋内;接着,他会抓紧时间联络其他人,让背后的集团成员以最快的时间逃离现址。
最后,警方找上门也只会扑空;至于周静潇会有什么下场?他不敢想像,只知道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眼看对方就要退出屋外,他向周静潇使了眼色,对方懂了,也做了准备。
完全没有任何迟疑,周静潇嘴巴一张,使尽吃奶的力气狠狠咬了李铭军的手臂一口,血腥味在她嘴里蔓延开来。
“哇啊啊!”李铭军哀号了声,举枪就想朝她头上敲,“臭女人,你敢咬我!”
孙时郁见状立刻扑上前想夺枪,却被李铭军将周静潇推了出去,瞄准她的背后扣下扳机。
“周检!”
那几乎是不经思索的本能,孙时郁一把抱住周静潇,以自己的身体护着对方,然后是“砰”的一声枪响,两人双双倒地,子弹打进了孙时郁的背,周静潇则毫发无伤。
李铭军还想继续开枪,小刘见机不可失,立刻扑上前夺枪压制。
“时郁!”周静潇撑起身子,看着满地鲜血,她急忙脱下外套,按押在孙时郁的伤口上,“你撑着点,我现在叫救护车,你给我撑着!”
孙时郁茫然地盯着前方。
他不是第一次被人开枪,却是第一次在没有防弹衣的情况下受到枪击。
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看着周静潇惊慌失措的表情,他很想说“没事,死不了,皮肉伤而已,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可是他却无法发出声音。
等到救护车抵达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第10章(1)
孙时郁的运气还算不错。
子弹既没贯穿内脏,也没打碎骨头,所以手术很单纯,只是取出子弹的碎片、缝合,然后观察一下有没有发烧发炎的状况,若是一切安好,那么他隔天就可以出院、下周就能继续上班。
他醒来的时候,周静潇就坐在他的病床边,正式且诚恳地向他道谢。
“如果不是你替我挡了那颗子弹,现在躺在床上的人就是我了。”
“那没什么。”他摆摆手,没放在心上,“看见歹徒对着检察官开枪,我想其他员警也会冲出去挡子弹。”
她苦笑,摇了摇头,道:“你的想法未免也太正面了。而且,你还有一个儿子,万一你出了什么差错,我拿什么去赔给你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