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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长兴抱着她的手一紧,脸色沉了下来。

  昨天失去理智伤了她,一早起来他就后悔了,可是见她投水的余愠未消,他也烦了一个早上,没想到她是为了救人。

  是他后来救起,然后扔给骆雨照顾的小伙子吗?

  知道自己误会了她,还虐了她一身伤,陆长兴恨不得给自己几刀子。

  身体的创口会好,心上那道疤呢?她本已千疮百孔,而誓言做她避风港的人,又反噬了她一口,吞掉她唯一的那道光。

  他真是畜生。

  第10章(2)

  沈蓉清不知道身后的他思绪百转千回,早就把自己咒骂了千百遍,低头看着自个儿手腕上的伤,淡淡地说了句:“你居然拿这方法来惩治我……连你也瞧不起我吗?”

  “不!”陆长兴立马否认,心疼得要死,像有人拿着带刺的藤蔓紧紧地綑了他一圈。

  “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失去你,看你投河,我整个人都疯了。蓉清,我不能没有你,我会疯的,我会疯的!”

  “我知道,当你托我上岸,我回头瞧不见你,以为你力尽落水时,我也以为我失去你了,要不是路雨阻止我,我真的要跟你去了。”沈蓉清回想起当时绝望的感觉,居然比他加诸在她身上的还要强烈。

  “我也怕失去你,怎么会想着离开你呢?”

  “蓉清……对不起……”陆长兴埋首在她颈边,紧紧地抱着她,又怕勒疼她,一下松、一下紧的,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我是气极了才这样,寻常不会的,你在我身边这么久,肯定知道,下次不会了——不对,是没有下回了!”

  “随便你怎么发誓。”沈蓉清忿忿地说。“真有下回,说不定真的被你玩死了!”

  都不晓得她是怎么撑过来的,原本没有寻死的念头,在他的肆虐逼迫下,都想自行了断了,谁能接受前一刻还处处呵疼的枕边人,一下子变成从深渊爬出来的恶鬼,不听任何解释,只知道伤害她?

  “不会的!你别胡说,别讲什么死不死的。”光用说的也让他心惊胆颤。陆长兴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肚皮。

  “以后我们一家三口要好好的,指不定还有四口、五口。蓉清,你说我们生几个好?跟你手足一样的数吗?”

  “等等,什么一家三口?”沈蓉清动了一下,疼得她直吸气。

  “你小心,悠着点来,别说你现在病了,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陆长兴现在可以放胆高兴了,把她的手举到唇边,在她腕上心疼一吻。

  “我们要当爹娘了。”

  “真的?”沈蓉清掩不住开心,笑了起来,随后又阴沉了下去。

  “昨天我淋雨又落水,你还在我身上逞兽欲,孩子会有事吗?”

  “咳——”什么逞兽欲?陆长兴难得脸红了。“大夫说好好调理,半个月就好,这半个月可得委屈你多躺床了,我们也得在河间多留一阵子。”

  “那就好,希望这孩子平平安安,人生没我们俩这么波折。”她抚上肚子,却发现他两手稳稳地贴在那儿,没留个缝给她,索性就放他的掌上了。

  “有我们俩撑着,怎么会呢?”陆长兴在她颊边落下一吻,看到她脸侧的指痕,都想把自己剁了。“蓉清,你不气了吧?”

  “气,当然气!你以为这么容易就消了吗?想想你昨天都干了什么好事?”沈蓉清使劲地捏了他的手背一把,听到他浓重的呼息声,才觉得解气些。

  “我错了,宝贝儿,你要我怎么做才会消气?你说,我一定办到!”陆长兴恨不得倾尽所有来换回她的信任,要他掏心掏肺都可以。

  “这话可是你说的?”沈蓉清敛下双眼,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我要求不多,你躺下让我来一次就行。”

  “什么叫我躺下让你来一次?”陆长兴背脊开始发凉。

  “你昨天怎么来,我就怎么来,一人一次很公平,只是你这么大一个我难翻身,到时候就请漕运使大人自个儿转了。”

  “你不是认真的吧?”听她轻哼两声,他额上都冒冷汗了。“你要来?你有东西来吗?”

  “这就不劳大人费心了。”沈蓉清在他面前伸出两指。“小归小,还是能用的。”

  “一定得这样吗?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就当为孩子积德,别做这种阴损的事了。”陆长兴软言相劝。说起来他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家伙,都忘了她一旦步上绝境,做出来的事都是惊天动地的。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想让她疼,让她长记性?他是不是该疼一下?“你说只要我乖乖的,我要摘星星摘月亮,你都给我取下来,可我不想摘星星摘月亮,我只想摘你,你说出口的话到底作不作数?”

  “这……不如等你病好了,胎位稳了,我们再来说好吗?这事不及旁人,我们很好商量的。”这辈子头一回用上缓兵之计。陆长兴呀陆长兴,你真栽到她手上了。

  梢公河段属于支线,河道上行走的船只没有漕河主干上的多,每日停靠在河间分舵的漕船最多不过百来艘,多是运货,少运人,不过今天却有一班船是专门载人过来,而且一船都是官。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兵部武选清吏司员外郎、工部营缮清吏司员外郎、翰林院侍讲,一字排开,县老爷吓得差点爬过来。

  陆长兴也接到消息,笑着放下卷宗,迎了出来。

  “各位沈大人风尘仆仆地赶来河间这处小分舵,是有什么急事要找陆某呢?”陆长兴拱手一揖,笑容带着揶揄。“我还以为御史大人辞官了。”

  沈容烨变了脸色,不过还是忍了下来。“晚点再跟陆大人叙旧,小清人在哪儿?”

  “小清?”陆长兴面带疑惑,气死人不偿命地说:“沈大人找谁呢?这里没有小清,只有被兄长遗弃的瘦马芙渠。”

  “你——”沈容烨气极,就要冲上前理论。

  “大哥,冷静点。”沈容堰连忙拦住他,对陆长兴动之以情。

  “陆大人,我知道你替小清抱屈,不过大哥都亲自过来了,你意思意思刁难一下就行。你不知道我们听见小清自尽的消息时有多震惊,已经好几日没睡好了,才起复不到半个月就告假离京,我想小清也不愿见你跟我们翻脸吧?”

  他留在京里,等了大半个月,见到了一堆牛鬼蛇神,就是没见到自家兄弟,家书写了不知道几封通通石沈大海,结果传进耳里的消息居然是漕运使陆长兴滞留河间分舵,除了治水之外,也让自尽未果的姨娘能宽心休养。

  听到沈蓉清自尽,沈容堰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京里流传的消息是沈蓉清跪拜父母牌位之后,自觉瘦马身分有辱家风,投江自尽,以死明志,可他们两人离京前来跟他辞行,有说有笑的,哪里有寻短的可能?绝对是回家受了什么气才让妹妹想不开。

  他立马修了封信,急递回家,要他们速速上京,不消几日就把人盼到了。

  从二哥跟四弟口中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沈容堰差点一口血梗死现场,把沈蓉清这几年的辛苦说了一回,兄弟四人只差没抱头痛哭,隔日到吏部述职,取文书、官印和朝服,回到岗位转个几圈后,立刻上书告假。

  京里谁不知道陆长兴的姨娘是谁,所以沈家兄弟的假条递送得相当顺利,当天下午就批下来了,立刻联络离京最近的龙泉北分总舵,表示要搭最近的船班到河间分舵,货船也无妨。

  北分总舵主早就得了陆长兴的密函,先一步备好快船,还得装模作样地说正好有批安胎养身的药材要送到河间分舵,就搭这一班。

  沈蓉清怀孕又落水,沈家兄弟还没上船就先晕了,一路提心吊胆,终于来到河间分舵,懊悔都能糊满一面墙了。

  “三哥都开了这口,陆某能不给面子吗?这里请。”对沈容堰称三哥,对沈容烨称御史大夫,这亲疏远近真够沈家人喝一壶的。

  陆长兴招呼四人进屋,直接领到厢房内,一打开门,浓浓的药汁味扑鼻而来,沈家四子纷纷皱起眉头。

  “蓉清,你瞧瞧谁来了。”陆长兴率先入内,坐到床边,将她扶了起来,将卷好的棉被垫在她的后腰处。

  她这阵子孕吐得厉害,已经没几两肉的身子又消瘦了一圈,脸色有些蜡黄,头发更是褪去光泽,眼睛水泡泡的,有些浮肿,看上去十分令人担忧。

  “小清!”沈容堰看到妹妹黄花憔悴,与她离京时的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忍不住一声惊呼,奔到她床边来。“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下巴还有些紫青,是落水时跌出来的伤吗?”

  陆长兴默默撇过头。

  “三哥,你怎么来了?”沈蓉清讶异极了,难道是陆长兴通知他的吗?她想撑起上身招呼,却有些吃力。“长兴,帮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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