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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帮主。”他霍地站起来,暗暗防备着。

  其他记簿听到他这声呼唤,手边的事务再重要也大不过这尊人物,想想南分总舵主跟副舵主一夕变色的事,更不敢怠慢,齐齐站了起来。

  “没事,我过来放个东西,都坐下忙你们的,不用理会我。”陆长兴随意地挥了挥手,见众人不敢动作,便笑出声。

  “看来我得好好反省,怎么身为帮主,说话却没有人听呢?”

  “小人不敢、不敢。”记簿们活活吓出一身冷汗,急忙坐下,还有人坐得急了,没注意就一屁股坐到地上。

  沈清不敢忤逆,坐回位子上后,才发现由他记录的清册还在陆长兴手上。

  “帮主,这册子……您还要过目吗?”

  陆长兴翻看了两页后,摊回他方才书写的那一页,搁回桌子,扫上沈清的眼神显得更为深幽难测。“拿去,好好做,漕帮不会亏待你。”

  “是,多谢帮主。”沈清低下头,忍住他视线带来的压迫,拚命地将陆长兴扯下他衣襟的画面赶出脑海,极力遏止自己抓上衣襟的冲动,微微颤着手,提笔抄录单据。

  陆长兴没有忽略他隐隐的惧怕,扬起嘴角,朝外吩咐了声。“把箱子抬进来。”

  几名大汉鱼贯而入,抬入十八只足以装入两名成人的木箱子,在陆长兴的指示下,平行置于墙角处,并未堆叠而起。

  还好册库够大,放了这些箱子,空间还够拉进二十匹马。

  记簿们好奇归好奇,也只敢用眼角余光偷瞄。

  陆长兴倒是大方解释。“你们听好,这是当今首辅指示要查的清册,不过这只一小部分,还会陆续送来,你们可得看紧了,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动。”

  “是。”记簿们高声回应,沈清自然不落人后,也不敢多看箱子几眼。

  旁人不准动箱子,其中可不包括陆长兴。他也不晓得是闲得发慌,还是另有意图,屏退了抬箱子进来的大汉,就开了其中一只箱子,抽出清册,当场翻阅起来。

  记簿头上的热汗都结得跟黄豆一样大了,所以当骆雨出现时,真的是一场救旱的及时雨呀,大伙儿感动得都快哭了。

  “帮主。”骆雨进来后,立刻朝陆长兴单膝跪下。“帮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您裁决,此等小事,属下自认还找得到嘴紧的人为帮主分忧。”

  陆长兴默然看了他一眼,此时他正需要立威,不能马上要骆雨起来,得跪给别人看。

  “你别天真地以为首辅真的掉了东西,不过是寻个理由要我们交出清册,里面肯定有干坤,你就算找了哑巴来,缺了心眼,一样看不出东西,还是由我亲自阅览得当,看能不能找出几处问题,跟首辅谈谈条件。”他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故作无奈地叹道:

  “唉,我们漕帮很穷的。”

  穷?!这句话说得一干记簿都要掐断手中的笔了,光是他们今天誊下的单据,一人身上没有万两也有千两船资,哪里穷了?

  相较其他人的激动,沈清留意的反而不是这个,陆长兴如此大方地议论首辅,感觉像是故意说给谁听一样。

  “帮主,请慎言。”骆雨沈声提醒。

  “怕什么?这件事传出去,削的是首辅的面子,况且这些人都捏在我手里,回头有消息传出去,才几个人,我会处理不了吗?我记得漕河挖得够深才是。”陆长兴阴恻恻地笑了,众人头埋得更低,嘴巴也抿的更紧了。

  他果然是故意的。沈清边抄写边忖度,不管首辅大人是不是真的要查清册,用这样的方式暗示记簿们心思放干净点,看来是有心找理由整顿漕帮人手。

  “这么多,帮主一个人如何看得完?更别说您明日还要动身回京,与九卿商讨后半年的税收情形。”比起南分总舵主的身分,骆雨更习惯随侍在陆长兴身边,自然没有错过帮主的目光,一直落在沈清身上。

  “这确实是个问题。”陆长兴以指叩了叩箱子,声音清楚地传到册库每一个角落,语气甚是遗憾。

  “啧,难得有机会削首辅一笔,看他今年多用力删户部上提的漕运用度,眼下机会多好,却碍于时间不足。骆雨,你记得兵法当中的三十六计里,有无中生有一招吗?”

  “有是有,但请帮主三思,计非好计。”他们还不知道首辅真正用意,弄巧成拙,得不偿失。

  沈清也为陆长兴的大胆捏了把冷汗,能光明正大说出要讹诈首辅,这得有多大的本事跟自信?

  “唉,多好的机会啊。”陆长兴还在感叹。“算了,与其在这里翻册子,不如上京直接诱敌,只要首辅心里有鬼,坑也能坑出几千两吧?”

  骆雨没有回应,说实在话,换作沈清也不晓得该如何回答,该赞他不屈不挠吗?

  陆长兴站了起来,拍了拍依旧跪在地上的骆雨肩膀,语重心长。“帮主不好当,我也不愿如此。”

  沈清闻言,手中毛笔差点一撇到南洋,要是陆长兴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也难怪底下老人当他是颗好拿捏的软柿子,这么不着调的帮主,随便搬弄几下,还愁没有好日子过吗?殊不知是一头扮猪的老虎,正等着他的牙齿长利呢。

  看着他离开册库的背影,沈清摊开握笔的掌心,一手冷汗。

  漕帮除非急事,不走夜船,不过入了夜,码头还是有人忙着,几乎过了午夜,才会接近无声。

  尽管如此,河道上仍有船只往返,不管有没有人走动,灯火绝不可灭。

  册库点起油灯,焦油味道有些刺鼻,数量又多,沈清闻不习惯,眉头总是皱着,在昏黄的灯火下,神情更是恐怖。

  “沈清,我先走了,等会儿离开记得锁门。”一名记簿站了起来,扭扭脖子,伸了个懒腰,满嘴抱怨。

  “累死老子了,真不是人干的活。”

  沈清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回去小心点,夜里路不好走。”

  “这声音真细,旁人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册库里来了个姑娘。”记簿低声碎念了句,把桌上的清册放进脚边竹笼里,明早有人会收。

  “午班一堆人赶船,工作多如牛毛,你偏要上赶着跟老陈换,我要是你,能在早班多待一天,绝对不会早一刻走。”沈清但笑不语,记簿自讨没趣,收拾得差不多后,就摸着鼻子离开了。

  偌大的册库里,只剩沈清一个,他也不急,慢悠悠地誊完单据,收好清册,洗了笔,粗略地审视下册库的状况,灭了油灯,锁好门,像个老头子似的,缩着身子晃了出去。

  沈清才进漕帮几天,识得的人不多,不过在码头待了一个下午,别人认他一个总是简单多了,走在路上不时有人朝他打招呼,问他一句:“要回去了?”

  他笑着点头,脚步不急不缓,兜兜绕绕,又走回册库,来到窗下。

  外面还有人走动,他没时间犹豫,踩着墙边装满沙石、用来防洪的麻布袋,蹬上墙壁,俐落地翻进屋里,以肩着地,顺势在地上滚了半圈,落地如猫无声无息。

  他蹑着脚尖,走到存放清册的那十八只箱子旁。

  陆长兴今早走了,第一班上京的快船,几乎全分舵的人都去送行;骆雨忙着查陈昌铭的烂帐,陆长兴一走,他马上领着理刑司的人离开,其间还来册库点了几名记簿去问,估计这会儿还没脱身。

  眼下无疑是他最好的机会!

  他取出收在衣袖里的油罐,在箱子后侧的铁锁片上,涂了厚厚一层,有了润渍,开箱几近无声。

  怕被人发现,他不敢点灯,幸亏他夜视能力不错,窗外透进来的灯火与月光,就足够他看清楚册上文字。

  他一目十行,为求神速,专心一意。

  “总算露出你的马脚了。”

  沈清大惊,不仅为册库里有人感到震撼,最让他心凉的,莫过于这道摄人心魂的男音,就在他耳边响起,十分地近,近到他都能感受到对方由鼻息吐出来的暖意。

  “你是谁?”沈清告诉自己越是紧张越不能乱,不管此人武功多高,能隐在册库一隅不教他发现,他都必须沈着应对,寻找脱身的机会。

  这人笑了笑,沈清可以感受到他又近了自己几分,喷在他颈间的气息更是湿热。

  “你清楚我是谁,我却不清楚你是谁。沈清绝非你的本名,不如你先介绍一下,混进漕帮有何目的?”这人又笑了,像在逗弄小兽似的,以指轻挑了他的颊肉,语气饶富兴味。

  “还是你更想说说你跟首辅之间,有何过节?”

  沈清知道这人是谁了,他闭了闭眼,像坠入冰窖,颤着开口。“帮主说什么我听不懂。”

  陆长兴嗤笑一声。“全身上下都是破锭,你还想装什么?”

  “帮主冤枉我了,我是想帮您过滤清册,找出首辅的把柄,看能否疏缓漕帮之忧,并非心有不轨,请帮主明察。”不管这事真假,沈清也只剩下这点可以当藉口,一边沈着应对以争取时间,一边在脑中规划脱身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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