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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情感溃堤了,泪水滑落,她逞强地迅速抬手抹去,道:“你可以拒绝我的感情没关系,但请你不要否定我的感受。我自己的心情,我怎么会搞错?”

  撂下了最后一句话,她起身推开了椅子,头也不回地迳自离开了会议室。里头只剩下何本心一个人。

  他的思绪乱了调,根本忘了自己原本预设的谈话是怎样……总之,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收场。

  桌面上,有一滴小小的水珠,那是她的眼泪。

  他曾经对她说过:“如果是私事,我不在乎你要怎么哭,你高兴痛哭一整个上午我也管不着。”

  这滴泪,没人会相信是因为公事而落下。

  所以他没制止她。

  何本心离开了会议室回到办公室之后,发现苏鹤璇不在自己的位置上,整整三十分钟未见人影,于是,何本心想起了一个地方。

  “你果然在这。”

  他在安全门的后方找到她。

  她就坐在阶梯上,蜷缩着身子,埋首在双臂间。她听见了动静,也知道是他,可她不想抬起头来——因为她有自知之明,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惨不忍睹。

  他默默地走到她身旁,与她并肩坐着。

  楼梯间很安静,只有她抽抽噎噎的低泣声回荡在这螺旋状的空间里。她的哭泣,不是嚎啕大哭的那种,而是悲悲切切,却又听得出来她其实很努力地想把眼泪吞回去,充满无奈与挣扎。

  听得何本心连胃都绞在一起了。

  他不是那种见了女人的眼泪就会心软得一塌糊涂的男人,然而他就是无可避免地被这股情绪给感染。他甚至暗想,或许放任她大哭一场,哭累了或许她自己会看开点。

  可他做不到,他无法袖手旁观。

  他就是放不下。他明明知道自己就是她哭泣的原因,是她心里那团打得乱七八糟的死结。

  第10章(2)

  半晌,他叹了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别再哭了,又不是天人永隔。”

  不说还好,一说苏鹤璇更觉得委屈。

  对于这段单方向的情感,她一再退让、一再限缩,当他断定她的感情只是崇拜的时候,她也没想过要力争反驳,只想着每天能见他一面就好。

  过去这几个月来,她让自己变得好卑微,什么都不求,只求能待在他的身边。现在,却连她最后的小小奢求都没有了。

  她终于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再也见不到面的话,那跟天人永隔有什么不同?”她的双眼哭得红通通的,脸上尽是泪痕,“从此以后,你要我怎么忘了你?你的一切,都会在我的记忆里冻结,然后一辈子刻在我的心里面,就像你那个过世的未婚妻一样,你能忘记她吗?”

  他能忘记吗?他扪心自问。

  是不能。

  可是,不能忘的原因绝对不是她想像的那样,他敢保证。他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天你问我的事,我没有把它说完。”

  她没有接话。

  “那天,我说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一个是即将跟我步入礼堂的女人,他们死在同一场车祸中。”

  “嗯,我记得。”

  “我没告诉你的是……”他迟疑了下,才道:“他们两个,背着我交往了好几年。”

  这是他在处理遗物的时候,从莫妮卡的手机里发现的秘密。

  她的震惊,全数表露在她的眼神里。

  “的确,我是不能忘,”他自嘲地扯了抹干笑,“但我认为原因应该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苏鹤璇一直过了十几秒后才真正回过神来。“你怎么能确定?”

  “什么?”

  “确定他们两个真的在交往?”

  “整理遗物的时候,我在她的手机里发现的,”他低下头,以一种刻意让它显得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因为我从来不过问她的事,所以她很放心的留下那些证据。不管是脸贴脸的亲密合照,还是情意绵绵的简讯……”

  直到那一刻,他才澈底清醒过来,安伽利不赞成他的婚姻,不是因为在乎他的前程,而是因为对方深爱着莫妮卡。

  真是讽刺啊。

  他一直以为,自己何等幸运,能同时拥有这两个人的爱。一个是全心为他付出的女人,一个是全力支持他的朋友。

  岂料真相竟是如此令人难堪。

  “她的手机里有一封给那个男人的简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他侧头,看着她的眼,然后说了一段意大利语。

  她听不懂,眨了眨眼,“……那是什么意思?”

  何本心沉默了一会儿。

  “那个男人问她,为什么要答应我的求婚。她说,因为Ivan Ho是她亲手雕琢而成的钻石,她造就的人才,只能留在她的家族里。”

  自始至终,她接近他的原因只有一个——他的潜力。

  也许他们曾拥有过真正的爱情,可那爱情最后终究还是变了调,她爱他带来的虚荣,更胜于他所保留给她的爱。

  从那之后,他再也不相信纯粹的爱情了。

  父母可以不求回报地爱自己的孩子,孩童也能无私地深爱自己的父母,但是男女爱情?他嗤笑。

  他开始看清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除了亮眼的皮相、除了过人的才华,他还剩下什么?也许有,却没有人愿意去发掘。

  他的本质,俨然完全被他自己的光芒所掩盖了,像是强光底下的阴影,真正的他,就站在那个地方。

  苏鹤璇好像渐渐懂了他的意思。“所以你才说,我对你的感觉只是一种崇拜?”

  “不然你试着说服我,除了一、我的脸,二、我的能力,我还有哪一点让你这么执着?”

  “我怎么会知道?”她答得理直气壮,心声冲口而出,“我自己也很想知道啊!从你把雨伞塞到我手里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像是中邪了一样,管它三七二十一,挤进来了再说。你说我爱上你的能力?那时候,我连你是哪个部门的人都不知道,鬼才知道你的能力是什么。”

  虽然很不应该,可他就是笑了出来。

  她却误解了他的笑。“很可笑,对不对?我自己也觉得。你知道吗?当时我在七楼,你在十楼,平常要遇到根本不可能,我只能每天、每天都上门光顾你常去的那家早餐店,只为了能够见到你一面。很傻对不对?你说我是不是中邪?”肯定是中邪吧。

  他耸耸肩,不予置评。

  那样的回应终于惹恼了她,她受够了这愚蠢的一切,怒道:“对,没错,这些都是你说的‘崇拜’,反正你说了算。我说过了,你大可直接拒绝我,我很识相,我不会去缠你,也不想让你困扰,但求你别再做一些让人误会的……”

  她吓了一跳,噤声。

  因为他突然伸出手,以姆指抹去了她眼角边的泪。

  “让人误会的什么?”他的声音,突然像根羽毛,从她心口处轻轻刷过。

  她怔住,直愣愣地看着他的眼,呼吸因激动而变得有些急促。

  “……你在捉弄我吗?”很显然的,他不是不懂,只是偏要如此,“你真的好残忍,明明知道我的感受,却总是给我这种不必要的温柔。”她边说着,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下。

  “不必要的温柔?”他伸来另一只手,以食指勾去她的泪珠,摇了头,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他明明就知道!

  她好生气,泪水扑蔌簌地落下,任由心痛的感觉啃蚀着四肢百骸。她突然恨了这个男人,恨他以残缺的情意喂养她,却又从来不曾给她温饱的滋味。

  可她更恨的是自己,一切全是她甘愿承受。

  她咬着牙,泪眼瞪着他。“……我讨厌你。”是控诉,也是声明,彷佛只要说得出口,就能说服自己相信。

  霎时间,他的心里好像有一面墙倒塌了。

  “那就讨厌吧。”说完,他捧住她的脸,强势吻上。

  她吓了一跳,惊呼了声,尾音却全被他吻进了嘴里。

  这吻太突如其来,她回过神来,直觉想抵抗,可她根本推不开他,他的力气好大。

  实际上,他感觉得到她的挣扎,但那一丁点儿的力气什么也挡不了。

  他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紧扣她的手,以舌尖哄诱她张嘴,轻易地掠夺了她唇齿间的甜美。

  她不自觉地闭上了眼,已然臣服在他的怀中。

  须臾,他放开了她的唇,也松开了她的手。她缓缓睁开眼,那双眼里满是错愕与迷惑。

  她的表情让他心里莫名的闷。

  “吓到了吗?这才是我的样子。”他忍不住又俯首轻吮了下,在她的唇边低语,道:“我既不温柔,也不绅士?,我其实不爱笑,不喜欢社交,我没什么耐性,脾气也不怎么好。”

  每个人都说,何本心是个很客气的人,说他总是挂着亲切的微笑,讲起话来温文有礼,对女人体贴细心;说他脾气很好、从不生气,也说他没有架子、什么事都很容易商量……

  见鬼了。

  “我不知道你把我想像成哪一种人。”

  那些标签,他要一张张地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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