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什么啊,你女儿好命了,你还会差到哪儿去吗?”侯府棑行第一位的姨娘受不了的说了句。
岳氏将小女儿抱在怀里,没理会那几个尖酸刻薄的脸孔,“映璇,姊姊能过好日子了,老天爷总算想到你那可怜的姊姊了。”
“那娘别哭啊,要高兴,替姊姊高兴。”小小的冯映璇早熟的为娘亲拭泪。
“嗯,不哭,娘不哭。”岳氏将小女儿抱得更紧,泪还是拼命的落。
另一方面,冯万里已乘着马车,约两个时辰后,抵达皇城的贺应。
但他没想到随行的小厮在报上自己的身分时,他竟然还被人晾在门外好一会儿,待里面去请示主子后,才让人引进府。
贺府里处处雕梁画栋,并且正在粉刷、装饰,布置得喜气洋洋,随处可见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让他羨慕不已,但更让他意外且不解的是,贺府内竟没半个主子现身招待他这未来的亲家公,这让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带路的奴才早在大少爷的指示下,直接领着冯万里一路往府宅深处的夜云轩去。
虽是偏僻别院,但四周花繁叶茂,屋里的摆饰家具也比寒酸的和郡侯府好上许多,冯万里在椅子上坐下,来回打量这不大不小但雅致的厅堂,一名老嬷嬷为他倒了杯茶,随即退到一旁,而引领他过来的小厮也退到门外去了。
他百无聊赖的喝着茶,等到不耐烦正要喊人时——
门口一抹蓝影映入眼帘,老嬷嬷跟小厮似乎喊了一声“小姐”。
他没好气的起身要骂人,却是眨了眨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轻移莲步走到面前的女子,眉头也拢紧了,这、这张出色的脸庞的确是冯雨璇,但她又不太像冯雨璇,那神态、气质都不像他那怯懦软弱的女儿。
冯雨璇是第一次看到原身的父亲,透过原身的记忆,她忍不住在心里哺:弃这个格局太小、没眼界、没胸怀、没亲情、没血没心没肝没肺的烂咖父亲。
冯万里吞咽了口口水,眼见这一双澄澈明眸里的厌恶与不屑一波波的往他杀过来,这——这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那个只会哭得全身发抖的儒弱女儿身上?
冯万里被吓得跌坐回椅子上,抖着手指着她,“你、你是雨璇?”
她突然嫣然一笑,“爹糊涂了吗?我这张脸不是雨璇是谁?”
他呐呐的道:“是、是没错,可是——你……这模样、这性子……”
“变了很多?”她深吸一口气,低头,深敛眼底的悲哀,不愿让他看见,属于原身的记忆,让她的情绪变得有些沉重。
她在他对面坐下,丫鬟上前为两人倒了杯茶,再退了出去。
“女儿怎么能不变? 一个人被丢在贺府,若不学会自立自强,怎么可能扭转自己的命运?你说是不是?父亲。”她定定的注视着他。
冯万里笑得尴尬,但他也不愧是读书人,引经据典、出口成章的说起他的无奈、他的苦衷、他的不舍,在动之以情后,竟还厚脸皮的希望一旦她成了贺家的主母后,能偷渡些金银珠宝回娘家,还说其他嫁得好的姊妹们也是如此,大家都非常孝顺,能体谅他要养一大家子的艰辛。
冯雨璇抿紧唇看着他厚颜无耻、滔滔不绝的说着,简直、简直——太恶心了,她真想吐了,竟还教她如何挖贺家的钱。
“男人都不喜欢太情明的女人,贺家大少爷的父亲就是一例,你成了当家主母更要切记,小心扮猪吃老虎。”万里自以为慈爱的看着她,谆谆教诲着,“当然,贺家随处一看都充满了粗鄙的铜臭味,他们一开始愿意与咱们候府结成亲家过是想提高自家地位,附庸风雅,所以,咱们是各取所需,你这孩子千万别觉得内疚,要知道,没钱可是万万不能的啊吧啦吧啦,怎么一个男人可以如此长舌?
也难怪啦,她这算是咸鱼大翻身!她懒得听内容,免得怒火高涨,就当他在唱歌吧,但听得久了,听到她都困了,他还是说个不停,她只能拿起茶杯喝口茶,边神游去也。
“对了,贺家人都不在吗?丑媳妇也要见公婆,贺大公子也该见见我这准岳丈吧,婚礼不是在筹备,不必派媒人上门吗?下聘的礼呢?”
冯万里愈说愈不高兴,忍不住拍桌了“砰”地一声,让冯雨璇回神,看着他斯文脸上的怒火,她突然明白贺乔殷为什么不许贺家人见冯万里,甚至连他也不会见他,而只交代她一些话……
“我的准夫婿只交代一些话,耍我转述给父亲。”她放下杯子,淡淡说着。
“什么话?”冯万里心头突然有一股不安的预感。
“前债清了,父亲要的都会有,但他若是父亲,他会安静的让我成亲,不做任何要求,或许他还会尽尽半子的责任,不然,后悔的绝对会是父亲。”她垂下眼睫,嘴角一扬。
弦外之音就是前债的金额绝对超乎他的预料,让他悔不当初。
冯万里脸色难看的看着她。
她抬头,目光澄澈的回视。
许久后,他闷闷的撩袍起身,无声离开。
第7章(1)
几日倏忽而过,明日就是贺乔殷跟冯雨璇成亲的黄道吉日。
二更天,冯雨璇让丫鬟、嬷嬷下去歇息,独自步出屋子,往老松树走去,似是心有感触,她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烛火映亮的夜云轩,穿越来古代,她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月,成亲后,就不住在这里了。
她静静看了许久,这才回身,来到老松树旁,抬头看着月光下,枝影茂密的老松树,“谢谢你,不会说话却陪了我最久的好朋友。”
她轻轻的抚摸树干,笑了笑,拉起裙摆,开始爬树,一直到老位置半躺下来后,凝望着老树说:“你放心,我会时常过来看你的,我这个人,很重朋友,不会身分不同了,就忘了对我好的人、树,你肯定是树爷爷了吧。”
她微微一笑,轻轻阖上眼,回想穿越后的点点滴滴,也打了个呵欠。
“别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贺乔殷温柔的熟悉嗓音在身旁响起。
她陡地睁开眼,见到坐在身旁的贺乔殷,她也跟着坐起身来,一下子没了睡意,“你怎么来了?而且,怎么半点声音都没……啊,你会武功,对呀,我都忘了跟你算一些帐了。”
他笑意不减,“明天我们成了夫妻,你再慢慢算。”
“罢了,我有新任务呢,这些前债就让它随风而逝吧,人要往前走的。”她很洒脱的道。
他揽臂抱住她,她一愣,“嘿——”
他勾起嘴角一笑,“为了以防万一,让明天的婚礼能如期举行,我还是抱着你,免得你待会儿突然想到什么,往我扑过来了。”
“也是,不能有任何差错。”她很放松的靠在他怀里。
他低头微笑,喜欢她依赖自己的感觉,喜欢她信任的贴靠着他,他知道他对她一直有很多的喜欢。
两人静静的坐在树上,仰望夜空星月交辉,待明日,两人关系便要不同了。
“贺乔殷。”她突然低声唤他。
“嗯?”他低头看她,这才发觉她眼眶红红的,“怎么要哭了? ”
“没有,不是想哭,而是,突然有好多感触,而你绝对无法想象,我有多么高兴遇见你。”她突然哽咽一声,但随即又笑了出来,“我可不是跟你告白或示爱,只是,我真的以为我会窝在这小院一辈子,谢谢你的出现。”
“小傻瓜,不是说了我是你唯一的朋友?”他趁机将她拥得更紧。
“对,我们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她没多想的紧紧回抱。
他没有反驳,他要的更多,但“朋友”这词对她真的太好用了,想抱她时就能抱,他能感受两人间仅隔着衣物,她熨贴着他的柔软曲线,他已知足。
相拥的两人享受这宁静月色片刻,才各自回房。
翌日,一个晴朗无云的好天气,皇城许多老百姓时不时的就绕过来贺府探看,因为新娘子可没先到某家客栈入住,等着男方迎娶。
贺府倒是大方,眼见红铜大门前越聚越多的人潮,管事接到贺乔殷的命令,让厨房煮了甜汤、蒸了甜糕分送给众人,也让他们分享喜悦。
时间一晃到了傍晚,客似云来,贺府中大摆宴席,处处张灯结彩,红绸高挂,热热闹闹的办了婚礼。
由于冯雨璇已经坐了一次花轿,人也在贺府住了大半年,再加上先前冲喜不成、和郡侯府对她不闻不问,因此,各方来客都能理解,贺府在迎娶上的安排,仅是在鞭炮锣鼓声下,让冯雨璇直接在这小院出嫁,一对新人即在喜幛高挂的大厅拜堂成亲,也在众宾客的恭贺声下,送入洞房。
当然,宾客们不免会在私下议论这门亲事,在宴席间交头接耳,毕竟,高坐在堂上接受晚辈拜堂叩首的贺敬哲及翁氏,看得出来笑得有些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