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呜呜呜……”
一间平凡无奇但略显萧条的灰色宅子里,传来了哭泣声。
厅里,一口棺材直对着门摆着,里面躺了一位姑娘,她神情恬适,唇角还微微上扬,彷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我可怜的赢儿啊,你怎么这样就走了?让娘这个白发人送你,你如何忍心啊?赢儿呀……”这个家的女主人黄娘捱在棺材旁,哭得凄怆。
一旁的儿子夏全赢也红着眼眶。
“老板娘,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呀。”伙计丁大牛过来劝慰着。
“是啊,老板娘,你可不要伤心过度坏了身子。”另一名伙计刘阿海也安慰道。
“赢儿她娘,生死有命,你就当赢儿她没这福分吧。”
“是啊,好不容易亲事有了着落,现在却……唉,只怪这孩子福薄。”
几个邻居大娘也接力安慰着伤心不已的黄娘。
黄娘是“福全葬仪”的老板娘,丈夫夏长寿嗜赌如命,生意全靠她一个女人撑着,她替不少人治丧落葬,有老有小、有男有女,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替自家宝贝女儿治丧。
夏家长女名叫就赢,今年二十有二,以姑娘家来说,这年纪都该当娘了,可因为家里做的是丧葬业,大家都嫌晦气,再加上她有个好赌的爹,始终没有人上门提亲。
前不久,“金寿棺材店”的小老板邵三德向夏家提起亲事,想娶夏就赢为平妻,也已经取得夏家两老和夏就赢本人的口头答应,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正式提亲,夏就赢竟被一块倒下的棺材板压住,一命呜呼。
“老板娘,老板去哪儿了?”丁大牛说道:“该是封棺的时辰了。”
黄娘伤心又气愤地骂道:“那个死没良心的肯定又在赌坊里瞎混,不用等他,别误了赢儿的时辰。”
“是。”丁大牛答应一声,看了刘阿海一眼,准备封棺。
两人抬起棺材的盖板,小心翼翼的搁上棺材边缘。
黄娘不舍的痛哭道:“让我再看她一眼,我的赢儿,我的心肝……”
“娘,”夏全赢趋前扶着她,哽咽地道:“让丁叔他们做事吧。”
黄娘缓缓地点点头,退后了一步。
丁大牛跟刘阿海正要推动盖板,平躺在棺中的夏就赢突地睁开双眼,整个人……不,整个尸身弹坐起来。
她瞪大了眼睛,惊疑迷惘的看着四周,看着每个人。
所有人都惊呆了,无法动弹,也同样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呃……”她正要开口,却觉得嘴里有东西,她不解的把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探进口中,从舌板上捏出一块小玉片。
就在这时,所有人惊声尖叫,夺门而出。
“啊!鬼啊!”
看着周围的环境、摆设,再看看自己一身装扮及刚才那些落荒而逃的人的装束,她愣了愣,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低咒一声,“靠,不会吧?”
第1章(1)
对她来说,穿越这种事只是电视剧和小说用来骗那些爱作梦的女生的故事,压根不可能是真的,可是现在她亲身经历了,也容不得她不信了。
她是李晓玟……喔,曾经是李晓玟,一个活在二十一世纪、刚满三十岁的礼仪师。
一场车祸意外夺走了她的生命,却又离奇的让她的魂魄穿越了时空宿进这个二十二岁的夏就赢的身体里。
夏就赢,光听名字就知道帮她命名的人肯定是个自以为是赌神的赌鬼,果不其然,原主的爹是赤石城出了名的赌鬼。
夏家做的是丧葬的行当,这本该是独门的行当,可是生意却一年比一年差,这绝不是因为赤石城的百姓变长寿了,该死的、会死的,终究都要死,可因为夏长寿无心工作,还曾经让一个高寿一百零三岁的人瑞往生者从棺材里滚了出来,以致于大家都不放心将丧葬事宜交托给他。
福全葬仪一直都靠黄娘撑着,可早已入不敷出,捉襟见肘,现下还愿意待着的伙计,就只剩下丁大牛跟刘阿海两个人了。
她没有原主的记忆,但是凭着她聪明的脑袋,但是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她倒也把自己的处境了解了一个大概。
对于夏就赢的“死而复生”,黄娘等四人一开始虽然受尽惊吓,但很快地又感到开心不已。
可是围观的那些路人可没这样的胆子,大家都说她是从阴曹地府回来的女人,对她十分忌讳,也因此福全葬仪的生意越来越差了。
李晓玟上辈子是礼仪师,如今又宿在夏家女儿身上,她想,或许这是老天巧妙或是仁慈的安排吧?
没生意上门的时候,她开始研究古代的葬仪,比较古今差异,并从中找到优缺点加以改革。
她还会自己制作精美的、古人不曾见过的纸扎屋,还有各种交通工具,但她可没忘记她现在人在古代,所以这些东西都是依照古代的形式,例如马、马车等等。
黄娘等人看了都忍不住啧啧称奇,惊叹不已,原因无他,只因夏就赢从来就不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
她长得好,但笨手笨脚的,也没什么心思想法,日子一天一天闲散的过,从来不急也不慌。
若要说她从前是踢一下走一步的牛,现在可说是日行千里的良驹,她从不浪费丁点时间,每天忙着将死气沉沉、杂乱无章的宅子重新整顿,做些他们不曾见过的丧葬品,不只是栩栩如生的纸宅子、纸马车,还能用各色的纸折出一朵朵漂亮的莲花跟胖元宝。
“赢儿,你是从哪里学到做这些东西的?”黄娘惊奇的问道。
“在阴曹地府学的。”她总是开玩笑的这么说。
对于她不记得所有人所有事,大家也没觉得怪,只想她许是不小心喝了孟婆汤,才会忘却前尘往事。
这天,距离夏就赢死后复生已经足足过了两个月的时间,金寿棺材店的小老板邵三德来了。
他乍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心惊,心想她人虽然活了回来,但该不会身体里宿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他曾听说回魂的人有些时候已不再是原本的那个人。
他家虽是卖棺材的,但他对这些事多少有些顾忌跟恐惧,所以始终不敢去夏家一探究竟,若非夏长寿总说他女儿就像脱胎换骨了一般,他也不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上门来。
他来到夏家时,夏就赢正好在教黄娘和夏全赢折莲花跟元宝。
“欸?邵少?”瞥见他进门,黄娘惊喜地起身迎上前,“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好不容易有人要娶女儿,而且还是平妻,她不知道有多高兴,没想到一场意外坏了一桩好事,女儿复生后,她一心想着邵家会再次登门正式提亲,岂料却毫无动静,如今见邵三德终于来了,她心里又燃起了一线希望。
“夏大娘,我来看看贵行最近生意好不好。”邵三德说话之际,目光一直盯着只瞥了他一眼便埋头折纸莲花的夏就赢。
她虽去阴曹地府走了一遭,可依旧是那么明媚动人,巴掌大的鹅蛋脸,秀眉明眸,唇红齿白,秀鼻高挺。
黄娘轻叹一声,“好不好,邵少哪里不知道?”
邵三德蹙眉一笑。确实,他家里是做棺材生意的,福全葬仪已经许久不曾跟他家订货了。
“现在跟金寿往来最频繁的应该是祥鹤葬仪吧?”黄娘问道。
“确实。”他干笑一声,话锋一转,喊道:“赢儿姑娘。”
闻声,夏就赢抬起头来,她现在已经比较适应了这个新身分了,她疑惑地望着他,眨了眨眼。
“赢儿姑娘?”他听说她复生后什么事都不记得了,难道是真的?
“你是……”她压根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
“赢儿,”黄娘急道:“他是金寿棺材店的小老板邵三德少爷。”
“喔,失敬。”夏就赢一听,心想他应是跟福全葬仪有往来的生意伙伴,立刻礼貌地起身一揖。
她的反应让邵三德愣了一下,再次确认的问道:“赢儿姑娘,你真的完全不记得我们的事了吗?”
夏就赢顿了一下。我们?他是指他跟她吗?他们之间会有什么事?是关于棺材买卖吗?
“呃……”她试探地问道:“我有欠你货款吗?”
他呆了一下,摇摇头,“不,没有。”
“是吗?”夏就赢安心一笑,“那就好。”
“邵少,”见邵三德有点不知所措,黄娘又道:“赢儿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嗯……我听说了,只是没想到她忘得这么彻底……”邵三德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时,夏全赢闷闷的插了一句,“有些事,忘了也好。”
“全赢!”黄娘眉心一拧,“怎么这么说话?”
夏全赢没回嘴,继续折着纸莲花。
听见夏全赢没头没脑的说了那句话,夏就赢也有点疑惑,可是她没有想太多,只是客套的向邵三德道了歉,“邵少,非常抱歉,我去地府走了一回后,很多事都记不得了,不过我想日后会慢慢想起来的。”
邵三德沉默了一会儿,有点无奈地道:“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