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赵文睿莫名,崔守仁更是,依理来说,高家小姐要发难也应该在辛小月在大人的房中过夜的隔日便发难,怎么会一直等到了昨日?好巧不巧又碰上了昨日曹氏被告入狱……
“要说高小姐这事莫名,那原告也告得莫名,若说他不知道自己的荷包是遗失的,来县衙报失窃便罢,但他又说他怀疑是被曹氏捡了去才守着各个当铺来个瓮中捉鳖,这话不但前后矛盾,而且肯定曹氏所为更是疑点。”
赵文睿这才想到了升堂之时就察觉到的异状,只是当时堂下跪着曹氏,他一心只想着辛小月得知后的反应,竟然失察了。
“你是说……原告早知道自己的荷包是不慎失落的,甚至早知道荷包是遗失在曹氏的菜园里?”
“若是平常,卑职只会这么猜想,但如今小月的身分可不只是一名厨娘而已,若说是知道了曹氏的毛病故意陷害,也不是不可能。”
赵文睿骤然停步,莫非辛小月遭逢此劫,是因为与他的关系?
“看来……我不尽快给小月一个名分不行了。”
崔守仁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打趣,但一直说自己没空想什么儿女情长的人是谁啊?如今就突然说要给辛小月名分了?
“等这事处理完,我就定了小月的名分,不管杨大人说什么、不管高老板会怎么报复我,要伤害小月我绝不允许!”
“大人可有计策?”
赵文睿冷静下来后,倒真有计策应对了。“小月既然顶罪了,就得让曹氏全身而退,让小月犯这侵占罪怎么也好过伪证罪。”
“可原告愿不愿和解是关键,我们没有证据说原告是听命陷害曹氏,难以让他和解。”
“我自有办法,让人把原告给请到县衙来。”
第8章(1)
曹氏偷窃一案在原告愿意和解之后,辛小月被判了侵占,罚劳役三个月,曹氏当堂沉默,没有在第一时间吐实,赵文睿以念她爱女心切为由,只口头告诫并罚银五十两以示薄惩,此案终结。
赵文睿把辛小月派去工地伙房,为修筑官道的民夫烹煮伙食,她既是厨娘,如此指派合情合理,没人能说他循私,再加上事先他已对曹氏晓以大义,所以曹氏在堂上也相当配合,所有罪责让辛小月一肩扛起,曹氏被释放的罚银,也由他私下替她缴付。
不过为了让原告宋老板答应和解,倒是真让赵文睿花了一点点心思。
宋老板既是被有心人唆使,自然不肯乖乖和解,非要告曹氏偷窃、辛小月伪证,赵文睿便把开堂时书写下来的供词拿给宋老板看,上头写着他在第一次升堂问
案时不小心说溜了嘴,显示他的确怀疑自己的荷包是遗失,可是却以偷窃来告官,这是诬告且妨碍公务。
这罪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全看赵文睿怎么判,说得严重些,若县衙真的信了这是偷窃而大规模的在城中搜人,那可是劳师动众,如果宋老板和解了不打这冗长的官司,那么也算减轻公务,赵文睿可让他全身而退。
宋老板见自己可能获罪,当然自保为先,只得乖乖签下了和解书。
只是案子是解决了,赵文睿与辛小月之间疏离的关系却没有改善。
崔守仁不知自己是第几次跟着赵文睿来到修筑官道的工地了,自从辛小月被判刑后,她来了几天,赵文睿就跟着来了几回,但每次来都只是远远的偷看,没有让人发现他。
今天曹寡妇又来看辛小月了,崔守仁正等着她,她一来就把她拉到了一旁。
曹寡妇跟着崔守仁走到一旁,就见赵文睿也在,他正默默地看着远处正在忙碌的辛小月。
“曹氏,这是大人一早就命程姑做的凉茶,你送去给小月,别说是大人吩咐的。”
曹寡妇看了赵文睿一眼,他的神色没有一丝波动,只是凝视着辛小月,她这才走到赵文睿的身边,问道:“大人,您对民妇家的小月……”
赵文睿没有望向她,只是点头,“是,我喜欢小月。”
“民妇替小月谢大人厚爱,说来都是民妇贪小便宜才连累了小月,民妇会改,以后再也不敢了。”
赵文睿这才望向了曹氏,看见了一个母亲的懊悔。“曹氏,小月会有今日之事,虽起因在你,但也不全是你的错,是有人嫉恨她才设计陷害你,说来连你也是因我受累。”
“民妇是自己做错,不能怨谁,倒是可怜了小月。”
“你不怨我因为喜欢小月而害了她?”
曹氏像是想起了什么,微笑着摇摇头。“大人您不知道,自从大人来到仁遥,小月每到休沐日回家说的都是大人的事,那表情说有多开心就有多开心,只要大人是喜欢小月的,对小月来说就不苦。”
赵文睿几乎可以想见辛小月在对母亲诉说他的事时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可是自从曹氏的这件案子之后,辛小月得罚劳役,能帮他送膳的时间只剩晚膳了,两人见面的时间少了不说,她还没了笑容,让他怅然若失。
“什么时候我才能再看见小月的笑容?”
“让民妇去为大人解释吧。”
赵文睿摇了摇头,“她还在气头上,只会认为你是为了报恩才为我说话,我会找机会与她说清楚,这事你别管。”是他的所作所为没给辛小月信心,才会造成一连串的误解,他必须自己去向她解释清楚。
“民妇遵命,只是……民妇家那孩子傻,请大人不要失去耐性,她总会懂得大人的苦心的。”
见赵文睿心里有底,崔守仁这才把曹寡妇给送到工地去,守卫见是崔守仁带来的人,并没有多加为难。
此时,赵文睿终于看见辛小月的笑容了,只是她是为了母亲笑、为了看见崔守仁笑,不是为他……
各大商号的资金挹注,让县库得到缓解,就在交出了修筑官道的资金后,各大商号在皇帝大寿那日收到了退税,名目是皇帝大寿,减免六月税额为六两。
参与官道修筑的各大商号先是因为退税而喜,过了好几日才意会到自己其实吃了大亏,看着赵文睿用充足的资金修筑官道,商号们更是恨意难消。
而后,官道顺利修筑完毕,虽然超过了圣旨规定的三个月期限,但因为赵文睿已尽了力,皇帝没治他的罪,还让杨兆齐探完韩奇的病后就可以返回京城。
韩奇一直称病不见,皇帝甚至派了御医前往诊治,传回的消息是韩奇没有大碍,就只是年事已高需要休养,不想应付繁文缛节才称病不见,皇帝也体恤他,便再给了杨兆齐一道命令,要他真见不了韩奇,便直接回京。
但杨兆齐还没达到目的,怎可回京,正巧那些大商号发现受骗,向杨兆齐陈情,杨兆齐又找到借口留了下来。
赵文睿知道父亲故意留在仁遥县,为的就是逼他尽快与高世娟完婚,但他硬着脖子就是不愿点头。
杨兆齐气恼极了,再也忍不住出言威胁,“你辜负了高家小姐,可承受得了高老板的报复?不怕一辈子在这仁遥当个七品小官?”
赵文睿再也不受父亲威胁了,官道一事的危机已除,父亲的手上再无他的把柄。“与高家的亲事是您订的,大人若有儿子,不妨娶了高家小姐成就好事,岂不更好?”
此言是杨兆齐的痛处,他娶了个妒妻不说,成亲多年也没给他生下过一男半女,更不在乎什么无后为大,硬是不让他纳妾。
“既然你懂得这么说,那你就该娶。”
“大人,卑职说的是您的儿子,您怎说卑职该娶?”
“你怨我没让你认祖归宗?”
赵文睿冷冷一笑,一个背叛他的爹,他不要;一个会拿他的终身幸福做利益交换的爹,他不要。
“大人,卑职姓赵,是赵氏子孙,哪里需要认祖归宗?”
杨兆齐见儿子的态度这般决绝,明白以父亲的身分已经掌握不了他了,话更说得不好听了,“现在那些商号告你诈欺,你以为没有我的协助,你可以全身而退吗?”
“大人指责卑职此罪,卑职承担不起,卑职与那些商号签有契约,共有九家商号承揽修筑官道,每家商号退税四个月,依契约,卑职将退税给每家商号二十四两,卑职绝对会在年底结算时依契约而行,不会毁约。”
“你!”杨兆齐怒气攻心,指着赵文睿却说不出话来。
那契约的确存在漏洞,当初是那些商号不察。
“莫不是那些商号希望能快些退税?这……卑职是为难,但也不是不可行,卑职一回县衙就交代守仁去处理。”
杨兆齐一时之间竟束手无策,赵文睿虽然以契约入套,但他减税为皇上收买人心,使得龙心大悦,连修筑官道过了时限皇上都没治罪,这契约到了皇上眼前,会不会认定是诈欺还未可知,更何况赵文睿的本意是为仁遥修筑官道,并不是自己贪没了银两,皇上更可能认定这只是要那些富贾配合的小技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