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眼中的纨裤子回来了,带着他不知出自哪个旯旮的妻子,主子和下人加起来不到十人,这得过得多拮据,多落魄呀!连奴才都养不起,可见日子相当艰辛。
结果所有人都错了,他不是过不去才逃回来,而是受到重用了,小时候常跑皇宫还是有用的,与皇子们打好关系,不论谁上位都于他有利,不争不抢便有天大的好处等着他。
华诺衣嫉妒他的兄长,非常嫉妒,母亲的话误他一生,若是他也像大哥一样常往宫中德太妃那儿跑,也许今日的他就不只是五品小官,看在太妃娘娘的分上,皇上最少封他个三、四品官儿做做。
“何事?”华胜衣的声音很平静,无半丝起伏。
他忍住到口的急吼,手心悄悄握起拳。“想必你已听到消息,母亲她失手打破一座琉璃屏风。”
“御赐的,刚刚传到我耳中。”原本是要赐给他,他嫌笨重难看没要,宫里便转赐给万氏。
“大哥怎么看?”华诺衣满脸不安的看向他大哥,猜测他会做何打算,毁损御赐之物这件事可大可小,主要是看人。
“你认为我该怎么做?”华胜衣反问。
顿了顿,他笑容中有几分涩然。“大哥这么问,还在记恨我们当年没有出面保下你,还亲手把你推下无底深渊?”
“我忘了。”不值得挂怀的人何必当人看,猪狗牛羊喷了你一身脏,难道你还喷回去?这是妻子说的。
“忘了……”华诺衣呵呵苦笑,沉重的心头凝窒成团。
“这事你不用求我,琉璃屏风在国公府摔坏的,身为世子的我也有责任,我会出面担下。”反正背黑锅的事他也没少做过,早习惯了。
曾经,他也想像别人家一样兄友弟恭,哥哥调皮带着弟弟一起胡闹,上树掏鸟蛋,下水摸鱼,一起做丑得要命的弹弓打其他小孩、捉弄夫子,在他脸上画乌龟,偷吃祠堂的供品等,他认为有个弟弟很好玩。
但是他拉不动弟弟,不是力气上的拉不动,而是弟弟并不与他一起玩,不论他说得多天化乱坠,口沫横飞,又拉又扯又威胁利诱的,明明很想玩的弟弟却不为所动,只说他不喜欢。
很久后他才知道弟弟只是不跟他玩,跟其他孩子却玩得很起劲,尤其是万家的表哥表弟一来,弟弟笑得可开心了,他大老远都能听见笑声。
后来他再也不找弟弟了,既然他不当他是哥哥,他也当作没有这个弟弟,各玩各的,他还缺人陪玩吗?
渐行渐远的兄弟再也没有任何交集,但即便他在被流放的那一天,他还是希望能见到弟弟,口中说一声保重也好。
但是没人来,祖母因他的事病倒了,府里人急着请太医为她医治,每一个人都留在榻前侍疾。
“我不是……要你负责,只是说句话……”华诺衣涨红脸,极其难堪的不敢抬头见人。
他是躁的,因为他亲娘才是惹出祸事的人,可是她为了维持她可笑的颜面希望可私下解决,别传了出去。
母亲太天真了,这种事哪有可能私了,她要面子,皇家就不要吗?她这打脸的举动可视为对皇室的不满,就算被杀了也是罪有应得,谁敢为她求情。
父亲只是一笑置之,让她自个儿看着办,意思是绝不插手,越是皇上信任的近臣越是不能轻举妄动,皇上看重的是臣子的处事能力,若果连当断则断的果敢都没有,谁还敢用,牺牲一人保全所有人便是皇上出的难题。
第十一章 当家的手段(2)
华胜衣笑了,“有什么不同吗?”万氏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他不背过就是不孝,母之错手便是儿之错手,推卸不得,凡知孝悌者皆是孝母为先。
华诺衣更加尴尬了,是没有不同,一样是请罪,母亲做错的事由儿子承受,他何必装什么君子的要大哥不必如此做。“那就有劳大哥了。”
“不必,我本来也是要入宫,太妃娘娘许久未见我了,想必是想我了,我随口说一声也就没事。”此事可大可小,不过他的角度看来只是小事一件而已,一座死物抵不过一个活人吗?
随口说一声、随口说一声……就这么简单,然而他们却是得提心吊胆的担心宫里会降罪。华诺衣握拳的手一紧,“那也是大哥得贵人青睐,轻而易举地解了我们眼中的大事。”
“诺哥儿,别学这种娘气的酸言酸语,大丈夫的眼界该胸怀天下,而非后宅的一亩三分地,想想看你真正要的是什么,不要被你娘带歪了,只局限在眼前。”只有女人才争一时,有志气的男儿看的是万世千秋大业。
“我娘她……”没有带歪我。
但,真的没有吗?
华诺衣说不出口,直觉大哥说对了,母亲只教他争,争父亲对他的关注,争府里的大权,争国公府的大位,连妻子也是她帮他争来的,凡是大哥有的,她都要抢过来。
可是她没问过他要不要,而他从来只有照单全收,因为母亲只生了他一个孩子,她不会害他。
华胜衣举起刚劲有力的手阻止他开口。“回去告诉万四同,别再在我背后使阴招搞鬼,这次我只摘掉他吏部主事,再有一次,我让他万家再无一活口,记住了没?”
他骇然,惊恐地连退三步。“舅舅被革职是你做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干过什么他自己最清楚,让他活着是我不屑杀他,脏手。”
“你……你……”大哥在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强大的,强大到让人害怕,他眼底的冷意寒似尖刀。
“我就是这样过来的,在你娘和舅舅计划杀我时,他们可不想我活。”他仁慈多了,给人一条活路。
他把话撕开了说,管他阴谋还是阳谋,全都冲着他来就是,他祭刀的人血尚未吸足。
“什……什么?真的假的……”
“不会是骗人的吧!哪有这样的好事。”
“就是嘛!天上哪会掉馅饼,肯定有鬼。”
“不过是真的也不错,我家也能多一条生计,家里的小子都快长大了,半大孩子吃垮爹娘呀!”
“说的也是,孩子的爹说要送孩子上学堂读书,不求出人头地,好歹认识几个字……”
“真好呀!你家有小子,我家只有三个女儿,光是她们的嫁妆就愁得我整夜不能睡……”烦呐!
“别愁,说不定世子夫人真没骗人呢!到时你攒个几年就能给女儿说门好亲,找个好女婿。”
“唉,我也希望是真的……”
底下闹烘烘的一片,有管事婆子、有丫头、有粗使杂役……一群下人全聚集在一起麻雀似的吱吱喳喳,约莫有两百多人,未到的是还有活儿要干。
致说来,该来的都来了,其实也没少了谁。
遇到有利可图的事,人人跑得飞快,谁也不愿落于人后,就怕有好事自个儿得不到,落入别人手中。
“安静、安静,不要再吵了,世子夫人要出来了。”
吸足气的桑儿一张口,声音娇脆又中气十足,宛若那清亮的筝音,“铮”地一声使人耳朵发麻。
她这么一喊,果然吵杂声全都没了,大伙儿屏息以待。
一会儿,身着百花曳地衣裙,外罩珍珠白绣胭脂红睡莲纱衣的清艳女子缓缓走出,浅淡的笑容有如她纱衣上的红莲,明媚高洁,妍雅秀致,红莲透纱,出尘飘逸。
“世子夫人知道你们背地里瞧不起她的出身,可她还是愿意关注底下的劳苦人,给你们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捞油水的机会……”有谁不喜欢银子?
当桑儿说到“捞油水”三个字时,众人互使眼神,心照不宣的知道谁捞多少,谁又为捞多捞少大打出手,很少有人不想贪小便宜,有小利可拿谁不要,跟钱过不去是傻子,银子多多益善。
难道真是乡下来的傻子?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有人阴谋论了。“世子夫人,你不会趁机抓个带头的杀鸡儆猴吧!”
“你是哪个院子的?”
刚刚出头的婆子又没胆的缩回去,她是国公夫人跟前管茶水的,受夫人的吩咐来一探虚实,顺便闹闹场。
可是一瞧见世子夫人嘴角浅浅的噙笑,她莫名的打了个寒颤,感觉心里毛毛的,有千万只虫子要往里面钻。
“唉!我的心意遭人误解真是心痛,你们说我能得到什么呢?”宁知秋停顿了一会,给人思考的时间。
得到什么?
好像什么也没有,反而要拿更多的银子出来,人人有分而不是只给一个贪了,有好处大家分。
其实世子夫人还真是傻,尽做些损己利人的傻事。
“别看我从乡下来的,我也是出身世家,祖上数代为官,最高官拜二品,只是树大招风,被人给拉下马而已。”她的伯父们败在个“贪”字上头,过不了这一关。
原来世子夫人是官家千金呀!
官拜二品呐!咱们看走眼了。
落难的小姊难怪无人听闻,她也着实可怜,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肯定是吃太多苦了。唉!咱们也别为难她,她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