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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飞欲杀自己,莫辰却不肯,她说自己身子已经败坏,生子无望,她哀求莫飞留下自己,她说孩子小、不记事,真心疼爱个几年,自会把他们当成亲生父母。

  莫飞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上官檠却晓得这是自己活命的唯一机会。

  之后,他装失忆,他唯唯诺诺,乖巧无比。

  即使如此,莫飞依旧时时把他拘在身边。

  他和莫飞都在演戏,莫飞教自己武功,为他聘先生启蒙,疼他、爱他像个真正的父亲,而他喊爹喊娘喊得真心实意,连自己都相信他们是亲生父母。

  就在他自以为得到十足的信任后,有回逮到机会,偷跑出去,却在宅子外头迷了路,他才晓得莫飞从未对自己放心,他们在家宅外布下迷魂阵,出逃无望。

  被抓回来时,他以为自己死定了,莫辰拿着竹枝抽打他,怒问:“为什么要逃家?”

  他放声大哭,像个孩子似的撒泼,“旺儿说,外头卖捏面人的老伯可厉害了,他做的捏面人比爹给我捏的泥娃娃好看,我要捏面人,不要泥娃娃……”说着,把怀里的钱袋掏出来在地上一掼,里头的铜钱掉出来,滚了几圈之后,停下。

  旺儿是他们的邻居,他的父母是少数和莫飞夫妇有往来的朋友。

  莫锈儿见状,比他更耍赖,哭得更凶。“哥哥坏,说要带我一起去买捏面人,却自己跑去,我生气!”

  她的话,间接证实自己的说词。

  那个晚上,在他入睡后,莫辰一面为自己上药,一面埋怨莫飞疑心病重。从那之后,他争取到机会,每个月出门两次,即使莫飞、莫辰盯得很紧。

  也是因为这样的机会,凤天磷才会阴错阳差,在躲避追杀时躲在马车底下,跟着进入其宅,而宅子外头的迷魂阵替他挡去敌人的追踪。

  上官檠和凤天磷是打小一块长大的好朋友,经过十几年,他的长相依旧和小时候一样妖娆,上官檠一眼认出他,照顾他、帮他疗伤,直到半个月后出门,再将他藏在马车底下送走。

  两人约定好接应时间,凤天磷派人在村子口准备接应,而他同意娶莫锈儿为妻。他心底清楚,举办婚礼,往来贺客众多,莫辰定要将迷魂阵撤掉,再重新布置起来至少得一、两天时间,届时,他会有机会逃跑。

  整件事情都相当顺利,只除了……凤天磷意外被莫琇儿发现之外。

  凤天磷曾经动过念头,想让莫琇儿再也张不了口,他不同意,担心莫琇儿的死反而会引起莫飞的多疑,到时两人都逃不出莫宅。

  莫琇儿无知傻气,骄纵任性,性子让人厌极,但她是真心喜欢自己,他几句话安抚下她,莫琇儿非但没有透露凤天磷的事,还帮着遮掩,于是他顺利逃出莫宅返京。

  莫飞、莫辰是绑匪,但莫齐和夏妩玫才是真凶,上官檠并不胡涂,是非黑白拎得清,他们对自己的教养竭尽心力,功过相抵,他不愿再追究。

  尤其是莫辰,她的坚持让他有读书习文的机会,她的要求让他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她的争取让他得到许多书册玩具或出游机会,只要他软声撒娇,她就会想尽办法满足他。

  不管真心或试探,他都得到一个结论——莫辰真把他当成亲生儿子对待。

  所以他决定放手过去,从此陌路,但凤天磷坚持抓到两人,他企图从他们嘴里套出买凶之人,凤天磷想清除自己对夏妩玫的疑虑,他始终不相信,那个花万两银子买他和母亲性命的幕后黑手是夏妩玫。

  但上官檠确定,就是那个女人!

  他曾窃听莫飞、莫辰对话,当年莫齐收下的一万两,除了掳走自己之外,还得对母亲下毒,所以母亲的死因绝对不是思虑过甚。

  凤天磷掩耳盗铃,坚持莫飞祸水东引,他深信夏妩玫的品格性情,认为当年之事必有误会。

  终归是亲姨母,凤天磷自然要为她说话。

  当年是夏妩玫领凤天磷进靖王府,他们才会成为莫逆之交,凤天磷信誓旦旦说:“若姨母对你有恶意,又何必引我认识你?”

  他下的结论让上官檠苦笑不已,凤天磷当真以为夏妩玫刻意引他们认识?错!她希望的是凤天磷和上官庆结为莫逆。

  无奈聪明人看不起傻子,而上官庆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一个被涂脂抹粉、镶金嵌玉后仍不难发现满肚子草包的傻子。

  上官檠的形容并不夸张,上官庆那个二甲进士是父亲和夏妩玫在背后使力气,找来多人护航,今儿个刚游过街,明天就当上内阁侍读,别看正六品的官不大,可知多少一甲进士想争取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都得抢破头。

  上官庆何德何能?不就是有一个会帮他权谋算计、铲除异己的好母亲。凤天磷的母亲云贵妃与夏妩玫是姊妹,一心替儿子打算的夏妩玫自然想为儿子与三皇子牵线,谁知,凤天磷根本对他看不上眼。

  淡笑,凤天磷聪明睿智,行事有度,他样样都好,就是不懂女人,又太重情。

  是官檠轻拢袖口,里面有凤天磷传来的第二封飞鸽传书。

  第一封传书中,说莫琇儿已死,莫飞、莫辰窜逃,第二封却说……

  是认错了吗?凤天磷说的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是莫琇儿,莫琇儿不认得字,不会做饭,更不会画稀奇古怪的图,她只会胡闹任性,用哭闹让人迁就她。

  这封信上官檠没回,也不打算回,因为不管是莫琇儿或其他人,他都不打算扯上关系。放松缰绳,任马慢行,他在王府前下马,立刻有小厮奔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缰绳,上官檠抬头,看一眼木匾上的靖王府三个字,笑了。

  总有一天,他会把木匾拆下来,对不起母亲的人,他不允许他们悠闲自在。

  前脚才进王府,祖父身边的李管事立马上前,恭身道:“大少爷,老太爷找您呢。”

  他点点头,微微笑,笑得春阳徐徐,一府上下都喜欢甫归家的大少爷,他不但待人亲和,行事敦厚,对谁都是满脸的和气。

  “我知道了,李叔,谢谢你。”

  转身,笑容依旧熨贴在颊边,他能在绑匪面前演十四年的好儿子,就能在祖父面前演好孙子,在夏妩玫和父亲面前演浅薄无知、胸无大志的无害儿子。

  走往祖父的太和院。祖母过世后,祖父便搬到前院,下人们都说:“老太爷对老夫人情深义重。”

  若此话为真,那么他的儿子远远比不上他。

  因为嫡妻过世不到过月,贵妾便迅速被扶正,不顾外人看法,只在乎夏妩玫的心情……是啊,父亲也是个情深义重的,只不过,是对妾情深、对庶子义重。

  上官檠才走近,就有人进屋禀报,因此他顺利地进了祖父书房。

  祖父正在练大字,一笔一画,气势磅礴。

  实话说,祖父比父亲更适合当靖王,他睿智、善观风向,若祖父还在朝堂上,靖王府不会是如今的景况,可惜祖母死后,他便无心政事,早早退下来让儿子袭了爵。

  靖王府,一代不如一代,颓势早现。

  上官檠并未打扰祖父,他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脸上始终带着完美的微笑。

  放下毛笔,再看一眼自己写的字,轻吁气,老王爷上官陆走到盆架边净过手之后,问:“刚从史昀那里回来?”

  史昀首任太子少傅,当今皇帝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虽然已经辞官隐退,但他与皇帝间的师生情分不曾抹灭,能拜在他名卫,是许多人的愿望,只是这几年他已经很少收徒。

  “是的。”对于祖父瞒着父亲和夏妩玫,将自己荐入史太傅门下他很感激,走入仕途,一直是母亲对自己的期待。

  当然,他也很清楚祖父这番行事的理由,第一,笼络他,好让他对父亲荣妾灭妻一事既往不咎,那么靖王府就可以继续演出天下太平、父子和乐的温馨戏码。

  第二,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虽然上官家和夏家齐心合力为上官庆铺就锦绣大道,可是扶不起的阿斗就算有诸葛亮鼎力相助,刘氏王朝依旧无力回天。

  而且云贵妃会不会一直受宠?夏氏会不会一直兴盛?上官庆身后会不会一直有人捧着谁都不敢断言,天下没有不会改变的事,到时,他将是上官家的第二个选择。

  “史太傅对你的评价很高。”上官陆捻须而笑。

  望着上官檠,这孩子心思太深,当初他被绑走,虞氏早亡,当中的猫腻他并非看不清楚,只是当时的云妃成了云贵妃,而三皇子凤天磷又得皇帝欢心,夏氏娘家已今非昔比,就算知道虞氏之死是夏氏的手笔,又能如何,真能追出个子丑寅卯,还虞氏一个公道?人死不能复生,过去已矣,只能放眼未来。

  如今的靖王府逐渐式微,儿子、庆儿才智平庸,若无夏氏鼎力相助,仕途难料,更别说儿子眼里只有夏氏,没有虞氏,所以这口气……檠儿想吞得吞,不想呑也得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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