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而从放在包袱里的一本书册夹页里,取出一张被妥善收藏起来的肖像画,低头看着。
她听木管事说,这是当日为了寻她,他亲笔画下来的,知道这事后,她便将这画给悄悄留了下来。
画上的她五官清丽,嘴角微扬,一双杏眸炯亮有神,简单几笔,便将她的神韵勾勒得栩栩如生。
她无法得知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画着她的肖像,是着急抑或担忧?但对他肯绘下她的画像,四处派人寻找她,她是很感动的。
这意味着,至少在他心中,她多少有些分量,才值得他这么做。
忽地,有人抽走了她手上的画,她一惊回头,看见是万瑞,蹙眉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少爷不是让你去找莫公子吗?”
“我刚出门不久正好遇见他,便把事情给说了。”他勾着嘴角看了那画一眼,问道:“这倒是画得挺传神的,是谁为你画的?”
“你不需要知道,把画还给我!”
她伸手要抢回来,但他快一步避开,还邪笑着警告她,“你再抢,扯破了可别怪我。”
“你到底想怎样?”她咬牙怒瞪他。
“我问你,这画是谁为你画的?”他斜瞅着她笑问。
她不情愿的回答,“是少爷当日为了寻我所画。”
他露出了然的表情,笑谑道:“原来是少爷呀。怪不得你把它当成宝似的。”
接着又摸着下颚揶揄道:“听说少爷要娶赵家小姐为妻,你怕是心碎了一地,偷偷哭了好几次吧?”
她沉默着不答腔,只用一双透着怒火的眼神嗔瞪着他,若非担心不小心扯破了画,她早已冲上前狠狠教训他一顿了。
“要我帮你吗?”他突问。
“帮什么?”她感到莫名其妙,不知自个儿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
他调笑道:“帮你爬上少爷的床,也许少爷事后满意,能赏你个小妾的身分。”
被他这么挖苦奚落,凤喜忍无可忍,抄起桌上的一只杯子朝他扔过去,趁着他闪避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夺回那张画像。
万瑞也不恼,两手抱胸,讪笑道:“哟,不是说你内伤未愈,想不到身手还是挺利落的嘛。”
“给我滚出去。”凤喜不客气的轰人。
“喷,我可是一片好心想帮你,怎么翻脸了呢?”他嘴角挂着抹凉笑。
自从被他知哓她对少爷的心意后,她没少受他的嘲弄讪笑,她横他一眼,讽刺道:“你若有好心,猪都会上树了,出去!”
万瑞轻佻的看着她,“你瞧你现下毁了容,只怕不容易嫁出去了,若你不想爬少爷的床,要不要考虑我上次提的事,跟着我凑合凑合?我保证不会嫌弃你。”
她将画小心收进书册里放入包袱后,没好气的推着他,将他给推出房外,砰的一声甩上房门。
他龇牙咧嘴的抚着被房门撞到的鼻子,埋怨的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亏我平日对你多所照顾,你竟这样恩将仇报?”
“你给我滚远一点。”房里传来凤喜透着寒气的声音。
他扯着笑,悠缓的踱着步子转身离开,细长的眸里,隐隐掠过一抹复杂的思绪。
倘若他比封清澜更早遇上她,或许……一切的事情都会有所不同吧?
翌日,封清澜交给了凤喜一小瓶药膏。
“大夫给你的药你先别擦,这几日先换擦这药膏,看看药效如何?”
她接过药膏,有些不解,“这是……”
“这是我让人偷偷从宫里弄出来的除疤膏,你试试看能不能消除脸上的疤痕。”
“多谢少爷。”她握紧了药胥,胸口一热,没想到刚到京城,少爷便立刻让人为她找来这药膏。
封清澜点点头,“你先去洗把脸,把这药膏擦了,待会我们过去大伯那里。”
伯让他过去用午膳。
“是。”
她快步回到房里,洗完脸抹了药,没多久又折回来,与他一起前往封府,万瑞不在,因此没跟去。
两人来到封宅,刚走进门,迎面跑来一个五、六岁的孩童,看见凤喜,指着她受伤的脸,童言童语的说道:“咦,你的脸好像爬了条恶心的蜈蚣,好丑哦。”
她微微一窒,垂首不语。眼前这孩子是封辰刚长子封清阳的小公子。
封清澜垂下眼,不动声色的从地上取了枚小石子,暗中弹向那孩子的膝盖,让他冷不防摔倒,疼得哇哇大哭。
见孩子号啕大哭,封清澜带着一脸温笑上前扶起小侄儿,“怎么这么不心跌跤了呢,来,让叔叔瞧瞧有没有受伤?”
“大叔叔,疼。”小娃儿抬起疼痛的小手。委屈的含着泪说。
他看了眼,笑着说道:“只是擦破了些皮,不要紧,待会擦点药就好了。”接着叮咛道:“你瞧凤喜姊姊脸上受了伤,比你还疼,以后不可以再这么说她,知道吗?”
“哦。”小娃儿似懂非懂的点着小脑袋。
封清澜这才满意地牵起侄儿的手,走进屋里。
凤喜愣愣的望着封清澜的背影好一会儿,才缓缓移动脚步,心里想着,方才她的眼角余光似乎隐约瞥见他捡了颗石子,然后……弹向了小公子。
由于受天赋所限,少爷虽很用心习武,但身手一直不如她和万瑞,不过武功也不算弱,只是她不懂,他为何要这么做?
还是……适才是她看错了?
猛然间,她心头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因为那孩子说了她的脸吗?
下一瞬,她便暗暗摇头,不可能,少爷怎么可能会为了孩子的一句话,便这么惩罚他,且这孩子还是他的侄儿,定是她眼花看错了。
第5章(2)
封清澜带着孩子走进厅堂,唤来下人为他擦了药后,便让他自个儿去玩,不久,封清阳过来了。
他酷似父亲,长着一张端正朴实的脸,一见封清澜便热络的上前,先瞧了瞧他的脸色,才笑道:“看你这气色,你的病应当痊愈了吧。”昨日他过来时,他外出不在府上,是以没见到这位堂弟。
封清澜笑应,“已痊愈了。”
封清阳豪爽的拍拍他的肩,“客船沉没,你大难不死逃过一劫,待会咱们可得好好喝一杯。一来替你压压惊,二来恭喜你要成亲了。”
“多谢大哥。”
“爹还未回来,咱们先到书房去聊吧。”封清阳亲昵的拉着他的手朝书房走去。
凤喜默默跟随在后,在书房外候着。
方才那个小公子突然跑到她面前来,抬起小脸蛋直勾勾瞅着她看了看,然后稚气的问道:“你的脸受伤了吗?”
“是。”她轻轻颔首。
“那是不是很痛?”
“之前会痛,现在已经结疤,不痛了。”现下是痒。
他伸出小手,掌心里捏了块糖饼,塞到她手中,“这给你吃。”
她把那块糖饼递回给他,“你吃吧,我是大人不吃糖饼了。”
“吃了以后就不会疼了。”
闻言,她弯下腰看着他,带着抹笑,“多谢小公子,我现下已不疼了。”
“可是你的脸还没好呀。”他想他方才擦破皮都觉得疼了,她的伤口那么大,一定快痛死了吧。
“你看,伤口已经在结疤了。”她比着自个儿的脸说。先前擦了少爷给她的药,不知是不是药效发作,她觉得痒得有些厉害。
他瞪大眼看着她的伤,觉得有些可怕,往后退开了一步,把手里的糖饼再塞给她之后便掉头跑掉了。
凤喜笑了笑,看着手中的那块糖饼,想了想塞进嘴里,一股甜意在舌叶上化开,顺着咽喉流进了她的胃里。
这下证明方才她应没看花眼,少爷确实悄悄捡了石子弹向小公子,让他摔倒,为的是想藉此教导他,不能随意嘲笑别人。
嘴里的甜意渗进了心坎里,嘴角忍不住漾开一抹甜笑。
而此刻在书房里,封清澜正与封清阳谈论着朝中的局势。
“四皇子被眨往南郡途中失踪,随行所有人皆遭杀害,唯独不见四皇子尸首,有人推测四皇子也许逃走了,不过至今还未有消息传来,只怕已凶多吉少。”封清阳为此表示忧心。
“皇上对四皇子的事怎么说?”封清澜慢条斯理的问。
“消息传来后,皇上很震怒,言语间似是隐隐流露出一抹后悔,不该将四皇子眨到南郡去。如今皇上只剩下三位皇子,若是四皇子真的不幸被害,那么就只剩下太子和九皇子了。”
“再过不久,只怕连九皇子也保不住了吧。”封清澜淡淡开口。
封清阳明白他言下之意,重重叹了口气,“皇上宠信兰贵妃,致使皇子们一个个殒落,如今四皇子又发生这样的憾事,若是皇上能早点觉悟,也许还能保住九皇子一命。”皇家的事不是他们这些外臣所能置喙,连父亲这个左相都无能为力,他区区六品的小官员,更加管不了。
“不是有消息传出,皇上有意易储?”封清澜接着问。
“就是为了易储的事,四皇子才遭难的。”封清阳接着说起前因后果,“前阵子太子招来不少宫女,在后宫淫乱作乐,被皇上发现后斥责一顿,警告他若再不检点收敛,储君也不用当了。不想才隔了两日,便有人向皇上密报,指称四皇子对皇上心生不满,暗地里写了不少批评皇上的文章,皇上派人去搜查,还真找到了几篇,核对笔迹,竟与四皇子相仿,皇上大怒之下,这才将他眨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