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跟她们同一阵线的几位福晋格格也跟着唉声叹气,假意为她感到不值。
“十六婶,说真格的,我是真同情你呀。”隆恩格格又道:“你长得如花似玉,虽只是三品文官之女,但让你嫁给一个面容已毁的十六叔,心里肯定十分哀怨吧?”
“隆恩格格……”皇后的神情微微一凝,唤了一声当作警告。
“皇后娘娘,隆恩是真心同情她,不是在笑话她。”隆恩格格说得理直气社。
“是呀,皇后娘娘,”檀花接着道:“我跟隆恩是打心里同情着绦雪福晋,谁不想嫁个面貌俊美、飞黄腾达的夫君呢?”
“隆恩格格,檀花福晋,你们真是越说越过分了。”马佳氏神情一凝,为绦雪抱不平。
眼见着主子被欺负,玉春嬷嬷跟喜福都为她不平,替她委屈,可她们身分低微,哪里有她们说上话的分儿。
就在大家以为她会一脸委屈,眼眶泛泪,一副可怜人儿模样的时候,她却面露幸福洋溢的微笑,气定神闲地道:“隆恩格格、檀花福晋,绦雪谢过你们的怜惜。说真话,当初知道要嫁给王爷,我也是忐忑不安,畏惧难免,但我深信皇上心里透亮,必然能绐我指个好归宿。”
她这话,不只驳了隆恩格格跟檀花福晋,还顺便捧了皇上。
“嫁给王爷后,我更加感激皇上了。”她脸上有着满意及满足的笑意,“虽然王爷脸上有着伤疤,但那是令我感到骄傲的伤症,因为那伤疤是当年为皇上而留下的。”
尽管大家都知道允肃是为了皇上而受了那么重的伤,可大家为了争权夺位,却反而拿他的伤症来揶揄消遣他,她这番话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允肃这伤留得光荣。
“王爷虽然是在军营里长大生活的,可他不是个莽夫粗汉子,他对我十分宠爱疼惜,总是由着我做我想做的事。”
绦月这话发自内心,没有半点造作虚假,“嫁给王爷是我的福气,我一点都不觉得他可怕,也不嫌恶他的样子,事实上,我根本看不见他脸上的伤疤。”
众人听着她这番话,都说不上话了。
原先想修理她、羞辱她的隆恩格格跟檀花福晋,此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懊恼却又无法反驳。
“王爷是个血性男儿,对兄弟有情,对圣上尽忠,我不委屈,只觉得荣耀。”绦月又补充道。
听完她这席话,皇后笑了。
同时,躲在夹间偷听的皇上也深深的笑了。
稍晚,绦月离开皇宫回到肃亲王府。
马车刚到府门前,允肃已经等在那儿了。
她下了马车,见着他,立即漾开甜甜的笑容。
“玉春嬷嬷,”允肃一派轻松地问道,“福晋没闹笑话吧?”
玉春嬷嬷摇头一笑,“不,福晋今天太给王爷您争脸了。”
“噢?”他挑眉一笑,饶富兴味的觑着绦月。
“皇后跟福晋格格们都非常喜欢福晋做的糕点,恭亲王府的莲心格格还缠着福晋问还有没有呢!”
“是吗?”允肃笑视着一脸得意的她,“看来你表现得不错。”
“我对自己的手艺向来都很有信心。”绦月好不得意地道。
允肃笑附了她一眼,“夸你两句,你尾巴都翘起来了。除了这个,没发生什么事吧?”
这一间,玉春嬷嬷跟喜福下意识互看了一眼,神情怪异。
允肃一见,心知今天在坤宁宫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他一手拉着绦月的手往自己的臂弯里勾,带着她往康宁苑而去。
回到康宁苑,遣走了身边的人,他拉着她在窗边坐下,问起她进宫的感想,“有趣吗?”
“一开始有点紧张,后来觉得还挺有趣的。”绦月避重就轻地回道。
“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他再问。
“嗯……莲心格格很可爱。”她说。
要说进宫有什么有趣的,那还真没有,虽然皇后、庆亲王福晋、恭亲王福晋跟几位格格待她和善,但那种紧绷的气氛她实在不喜欢,尤其隆恩格格跟檀花福晋那些嘲笑揶瑜及眨抑他的话语,让她几度想夺门而出。
要不是为了顾全他的面子,替他争脸,她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蠢事来。
“就只有这样?”允肃目光一凝,直视着她,“本王知道那些福晋跟格格们是什么做派、什么心性,一定给了你一顿排头吃吧?”
他是在宫里出生长大的,宫里是什么样子,他自然比她还要清楚。
“一样米养百样人,总有几个人嘴巴比较坏。”绦月还是选择轻描淡写。
“只是坏?”允肃撇唇一笑。
迎上他那深沉又温柔的黑眸,她知道敷衍不了他,宫里的事,他透澈得很。
其实她们对她再不友善、再刻薄,她都撑得住,也不会因此感到难过或委屈,真正让她介怀的是她们对他的眨抑。
说他丑陋,说他乖戾,其实她们根本一点都不了解他的为人,她们只看见他难看骇人的伤疤,却看不到他的美好。
她不觉得自己委屈,而是替他委屈。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红了眼眶,掉下眼泪。
“受委屈了吧?”见她掉泪,允肃以为她方才说的那些话都只是因为好强,不想让他生气或担心,但心里其实委屈,其实哀怨,毕竟她嫁了个毁容之人是不争的事实。
“不。”绦月眼里噙着泪,幽幽的望着他,声音微微颤抖地道:“我是心疼你。”说着,她伸出双手,紧紧环抱着他。
允肃先是一顿,然后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对你说了什么。”
“她们说什么都不重要,你不需要因为脸上的伤而觉得自卑或是难过。”她抬起脸望着他,泪水潸然滑落。
迎上她那真诚又深情的眸光,他的胸口一热。
“允肃,”她轻轻抚着他脸上的伤疤,温柔的笑着,“我一点都不觉得你的脸可怕或是丑陋,做为你的妻子,我无比骄傲。”
闻言,允肃情不自禁的将她紧拥入怀。
她是老天爷送给他最美好的礼物,不管她是什么出身,对他来说,都是无比珍贵。
“允肃,不要觉得自卑,也不需要再把自己关在府里,即使不参与朝政,你还是可以偶尔进宫,或是出府游憩。”
听她这么说,他的神色多了几分为难。
绦月知道他心里那道坎没办法这么快就跨过去,她柔情似水地鼓励道:“允肃,我多么希望能跟你像寻常夫妻那样,一起游湖,一起游园,或是到大街上吃吃喝喝,看看热闹,或是到城郊的佛寺参拜……我真的很希望能跟你做这些事。”
允肃浓眉一揪,有些不可置信的问:“你想跟我……一起?”
“当然。”她毫不犹豫地回道。
他神情凝重地问道:“你不在乎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你,甚至嘲笑你?”
“我不在乎,因为没什么好在乎的。”绦月笑看着他,眼底满是对他的爱意及崇拜,“别人不懂你,才只看见你脸上的伤疤,可我懂你,我理解你,而且我爱你。”
允肃被她说动了,蹙眉笑叹,“你知道你很适合当说客吗?”
“你答应了?!”她喜出望外。
“嗯。”他额首,“但我们就驾着马车出游,不下车。”
“什么?可是……”她本想再说些什么,可又突然想到这对他来说已是一大进步及让步,便不再多说,欢喜地点点头。
事情总得循序渐进的来,急躁不得。
她相信假以时日,她一定能打开他的心房,让他坦然面对自己的伤。
第8章(1)
择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允肃让苏克哈备了马车,带着绦月出游,为了不引起注意,他轻装简从,只带了喜福跟江砚,由着苏克哈驾驶马车,一行五人便出了肃亲王府。
“王爷,派几名侍卫跟着吧?”临出门前,乌拉特还在提这事。
按理,他该多带几名贴身侍卫,可那么一来就显得阵容浩大,难免引人侧目,而那正是他想极力避免的。
他想,只是在京里绕绕,出不了什么岔子,便驳了乌拉特的提议。
马车一出肃亲王府,允肃便放下了车旁小窗的帘子,整个人直挺挺的坐着。
绦月一见便知他的心思,他许是担心有人透过小窗瞥见他的样子吧?因为不想被窥见,他连一点点的小缝隙都不容许。
既然如此,那就换她来掀帘子,“门户洞开”地往外瞧。
“欸欸欸,你们看那个人好奇怪,他有三个头、六条手臂!”她突然兴奋地喊着。
喜福跟江砚马上伸长了脖子想看。
“福晋,在哪儿?”
“哪儿有三头六臂的人?!”两人瞪大了眼睛,什么都没看见,这才知道被骗了,然后用一种“你骗人”的眼神看着她。
现在全王府上下,对她这个福晋都是真心拜服,且她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对待下人都像对待家人一般的好,所以所有奴仆在面对她时,也更能表现出真实的样子,不会老是唯唯诺诺的,当然,他们还是会把持好分寸的。